第185章 犯君臣之大忌

蘇晏吃了一小碗青菜蛋花粥,沐浴時趴在桶沿昏昏入睡。

蘇小京進來添水時,見他睡得沉,便問蘇小北:“要不要叫醒大人?再遲就趕不上早朝了。”

小北道:“頭暈成那樣,一路吐回來的,還早什麽朝哇。請假!”

兩人合力把蘇大人弄出浴桶,擦幹凈換上寢衣,塞進被窩裏。中途蘇晏驚醒,睜眼看了一下兩個小廝,很放心地咕噥幾聲,又睡著了。

許是受了震蕩的大腦也想得到更好的歇息,這一覺足足睡了六個時辰,蘇晏朦朧轉醒時,兩眼放空地望著帳頂,不知今夕何夕。

他發了半晌的呆,嘆道:“老祖我一睡五百年,誰料醒後世界劇變,天地靈氣蕩然無存,修真界再無破碎虛空之人。也不知當年一手創立的道門,如今是何模樣。”

抱著被子翻個身,又嘆道:“末日降臨,喪屍圍城,出去就是個死,躲在家中也未必能苟活多久,祖傳玉佩裏的空間和靈泉,到底有什麽用呢,要不要撒一把種子試試看?”

“——如此,朕該稱你為真人,還是農夫?”

蘇晏一驚,猛地轉身望向聲音來源處,見臥房內站著一名男子,正在撫弄窗邊那盆報歲蘭的花瓣。

竟是微服的景隆帝。

不知什麽時候來的,他居然毫無所察,還被看見了剛睡醒時腦子抽風的模樣。蘇晏大窘,鴕鳥似的把腦袋縮進被窩裏去。

皇帝輕笑,走過來坐在床沿,拍了拍隆起的被面,“出來,別躲了。賀霖小時候硬拉著太監宮女演三國,追著來奏事的朝臣喊‘大耳賊休走,可敢與本侯一戰’,動靜可比你大多了。”

“皇爺也說了,那是太子小時候。”蘇晏越發尷尬,把自己裹成個球,就是不肯出來。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的孩子氣傳染,皇帝促狹心起,將手探進被窩,去摸他寢衣裏面。

皇帝似乎在室外待久了,手指猶帶著二月料峭的寒意。蘇晏被冰得受不了,扭來扭去笑出聲,最後把被子一掀,說:“不躲了不躲了,臣認輸便是。”

他想下床穿衣,被皇帝摁回枕頭上。

“躺著罷,聽說昨夜地下密道爆炸,你受了傷。”

“被震得有點暈,沒事,睡一覺好多了。”

蘇晏執意不肯躺,穿上外袍非要起身,最後妥協,拿了床棉被墊在後背,倚坐在床頭。

他將臨花閣一事細細道來,末了說:“臣懷疑,昨夜引爆火藥庫與之前借坤寧宮大火生事,是同一個人所為。”

皇帝微微頷首:“你稱之為‘弈者’。”

“對。都怪臣不察,昨夜輸了一手。”蘇晏懊惱道,“皇爺微服出宮,可是去白紙坊暗訪?不知情況如何?”

皇帝一聲嘆息。

昨夜三更時分,爆炸聲震宮闕,他接連收到密報,先是禦前侍衛說臨花閣地下密道爆炸,導致地面塌陷,幸而追賊的豫王、沈柒與蘇晏得以生還,並無大礙。

而後又有錦衣衛來報,說兵部火器庫爆炸,白紙坊陷入火海,民眾傷亡未知。

再後來,兵部來報,說五城兵馬司兵卒盡出,正在滅火。

皇帝急召內閣諸位閣臣與兵部、工部、戶部尚書商議,還另外指派了巡城禦史,負責調查爆炸原因。故而今早奉天門罷朝,相關人員都趕去現場了。

如此大規模的爆炸,前所未有。皇帝不放心,天亮後帶著侍衛微服去了白紙坊。

但見煙塵蔽空,晝如晦冥,坍塌的居舍綿延不絕,方圓兩三裏之內皆成廢墟,死傷民眾不計其數,斷臂折足破頭者枕籍於街,慘狀難以言表。

蘇晏聽了,心情十分沉重,說:“得趕緊隔離易燃易爆區域,防止連環爆炸,救助廢墟裏的幸存者,治療傷患,安頓災民。”

皇帝道:“三部主官已著手去做了。附近的寺廟、道觀已盡數敞開,容留災民,兵馬司還下了臨時征發令,讓全城大夫前往救治。除了藥材,還有食水、衣被等物資,戶部也在盡快統計應需,向國庫支領,或向商戶募集。”

蘇晏這才放了半顆心,又提醒道:“雖然天氣寒冷,但也要小心瘟疫,死者與死畜的屍體應及時清理,避免腐爛汙染水源與空氣。”

“有道理,朕回頭再從京軍調撥一批兵士,負責清理屍體。只是死難者多面目全非,甚至連全屍都找不齊,無法確認身份的,只能統一焚毀。”

蘇晏點頭:“如此臣也沒什麽可建議的了。臣如今要做的,是盡快把幕後的‘弈者’逼出來,以免他再想出更歹毒的招數——為逞私欲而陷萬民於水火,這般喪盡天良,此人一日不死,臣一日意氣難平,心結難消!”

皇帝揉了揉他的肩膀,以示安撫,“關於此人的身份,你有什麽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