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打小爺打小爺(第2/3頁)

“也許是真氣反噬,也許還不止。我請了個精通醫術的武功高手來給那人診斷過,他體內經脈逆行,紊亂的氣血沖擊大腦,導致神昏錯亂、躁狂瘋顛,像是走火入魔的症狀。”

“要真是走火入魔,程度輕尚能撥亂反正,若是程度嚴重,怕這輩子會瘋到死。可惜大人犯險釣出的大魚,就這麽斷了線索。”

“的確令人遺憾。但查案不就是這樣,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多動動這兒——”沈柒點了點石檐霜的腦袋,又輕踹了一下對方的小腿,“還有這兒——總會找到新的突破口。”

石檐霜笑道:“大人接手的案子,從來沒有破不了的,屬下有信心。”

當然也包括沈七郎一手炮制出的“案子”,總能抓到最吻合政局時勢、對效忠者與他們自身最有利的案犯,這就是錦衣衛,這就是北鎮撫司,不是麽。

次日午後,宮裏來了旨意,景隆帝果然要親自看一看這瘋了的刺客。

詔獄陰暗汙穢,天子自然不會涉足,只駕臨北鎮撫司公堂,下令將人犯押到堂外院中。

隨駕禁軍把這一方官署圍成了個嚴嚴實實的鐵桶。高坐明堂的天子與前院之間,隔了數百名錦衣衛攔成的人墻。

不僅禦駕親至,在東宮“養傷”養到百無聊賴的太子也來了。景隆帝一身明黃色袞袍,彩織四團龍,兩肩團龍加飾日、月章紋,雍容威嚴;太子朱賀霖則穿著輕便的橘紅色窄袖戎衣,外罩秋香色妝緞對襟罩甲,腰束小帶,英姿勃勃地坐在父皇身邊。

沈柒行禮後,垂手侍立於側下方。

五花大綁的刺客被錦衣衛押到院中,強迫跪下,解開束口的銜勒。為防意外,他雙眼上的布罩依舊蒙著,沒有解下。

這刺客是個青年體貌,裹在囚衣中的身形瘦削而不失勁道,身上各處傷口都事先敷藥包紮好,又灌過一碗濃參湯提神,故而看起來狀態還不算太糟糕。

他茫然地跪在庭院中央,因為眼睛被遮無法視物,便豎起耳朵聽動靜。

景隆帝打量過後,問沈柒:“你說這人瘋了?”

“稟皇爺,的確是瘋了。”沈柒回答。

朱賀霖騰地起身:“孤下去看看,究竟是不是那夜行刺之人。”

“歹人兇殘,小爺萬不可涉險!”“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小爺三思啊!”隨侍的富寶和成勝忙不叠地勸諫。

朱賀霖擺擺手:“他都捆成個粽子了,還會撲過來咬我不成?再說,小爺我是吃素的?”他轉頭對景隆帝說道:“父皇,我去驗證一下。”

皇帝似乎對他的勇氣頗為贊賞,微微頷首。

台階上的錦衣衛退向兩邊分出通道,朱賀霖走下去時,順手抽了一把繡春刀,心裏並不感到緊張,甚至有股隱隱的興奮。

他腳步沉穩地走到刺客面前,端詳對方的臉和雙手,又驀然擡起刀鋒,一下割斷了綁眼的布罩。

這突來的冒險舉動,讓兩旁押解人犯的石檐霜等人大為緊張,急道:“殿下小心!切莫與他血瞳接觸,以免中了迷魂術!”

朱賀霖道:“凡運功施術,必需真氣支撐。他若是真瘋,體力真氣或枯竭、或散亂,哪裏還施展得出迷魂術?”

斷成兩截的布罩飄落於地,朱賀霖看清了這刺客的臉,二十來歲,五官端正普通,瞳仁暗沉沉的,像渾濁的紅色玻璃珠。相比他遇刺那天見到的精光四溢的詭異血瞳,形在神已散,顯然已生機盡失。

朱賀霖仔細查看完,肯定地點頭:“那夜行刺孤的,就是他。”

刺客直勾勾地盯著他,忽然站起身,瘋瘋癲癲地笑起來:“哈,哈哈,是他,就是他!”

“你是什麽人?受誰的指使?為何刺殺孤?”朱賀霖問。

刺客:“他跑了!哈哈哈,該吃藥了,吃藥……要聽話……死……不死……”

最後幾句口齒不清,唧唧噥噥,仿佛連人話都不是了。

朱賀霖把刀鋒架在他脖子上,在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刺客低頭用舌頭去舔刀刃,一舔一道口子,滿嘴嚼血,吞咽有聲。

“瘋子!”石檐霜低罵,“休得冒犯殿下!”

朱賀霖在刺客的囚衣上擦拭幹凈刀鋒,轉身離開,將繡春刀還給原主。

“謝小爺!”那名錦衣衛自覺佩刀被太子殿下借用過,十分榮幸,於是大聲謝恩。

刺客忽然擡起了臉,張開血糊糊的嘴,放聲叫道:“——打小爺!”

眾人震驚,目不轉睛地望向場中。

刺客喉嚨中咯咯作響,邊咽血邊喊:“打小爺!打小爺!哈哈哈哈哈打小爺……”

寒風颯颯卷過,梧桐落葉飛舞,庭院一片肅然秋殺之氣。

瘋子刺客嘿嘿哈哈的詭笑聲,在庭院上空回蕩,混雜著一聲接一聲的“打小爺”,荒誕又離奇,聽得人心底莫名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