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放開手別亂摸(第3/3頁)

一名黑袍人不知何時出現,遍身垂墜的布帶在晨風中飄飛。他不以為意地踩著一地汙血,打開了馬車的門。

車廂內鋪著狼皮褥子,身材魁梧的男人躺在褥子上,身上蓋著錦被,從被頭底下露出一束套著金環與綠玉珠的細長發辮。

發色如雪落城池。

黑袍人發出一聲嘶啞的輕笑,邊用瓦剌語低吟祭詞,邊揚起手中彎刀。

他猛地掀開錦被,看到填充著稻草的、鼓囊囊的碩大布袋,以及插在袋口的一束割下來的白發,刀刃僵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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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臉環髯的瓦剌漢子沙裏丹策馬如飛,轉頭看了一眼趴在馬背、隨之上下起伏的阿勒坦。細棉布擰成的繩索將他固定得很好,即便昏迷不醒,也不會從馬背上滑下去。

蘇晏臨走前的最後一句話提醒了他。於是他讓眾人兵分兩路,二十七名騎手護送偽裝過的馬車,沿著最短的路線返回部落。如果幕後黑手真的追殺而來,這一隊人馬就是吸引耳目的幌子和自願赴死的勇士。

而剩余的五人帶著阿勒坦,轉而馳向正北方。

族人口口相傳,在神山烏蘭山腳下,貝加爾湖畔,就是神樹“托克提拉克”頂天立地之處。

據說有一位不知活了多久的薩滿老巫,守護著神樹,將神明的旨意從風中傳遞給部落。大王子誕生那天,部落裏的長老在占蔔時得到了某種冥冥中的預示,認定新生的嬰孩是神樹之子,給他取名“阿勒坦”,瓦剌語意為“黃金”。

正因如此,汗王虎闊力即便連接又有了兩個兒子,依然視長子為天賜黃金,相信他日後必將振興部落、統一北漠。

如今這位黃金王子身處死亡邊緣,除了神樹和老巫,沙裏丹不知道還有誰能救得了他。

但願祖先庇佑,神明顯靈……沙裏丹喃喃地吟唱起古老的神歌,快馬加鞭。

朝陽在蒼茫草原上升起,陽光照耀著開始枯黃的秋草,像蒼穹下綿延了一地無垠的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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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晏站在雄壯的長城墩台上,遙望北方,感到一縷淡而幽長的牽掛正離他遠去。

原野秋風將他的袍角吹得獵獵如旗。荊紅追從後方給他系上一襲披風,低聲問:“大人在想什麽?”

“沒什麽。”蘇晏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荊紅追猶豫半晌,憋出四個字:“生死有命。”

蘇晏失笑:“你嘴上這麽說,心底卻從不信命,否則這一身的鬥志與殺氣從哪裏來?”

荊紅追不高興地咕噥:“明明說我殺氣收斂,利劍歸鞘了……”

蘇晏拍拍他的手背:“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對阿勒坦暗藏敵意,可人家也沒得罪你啊。”

荊紅追忽然吃了顆熊心豹子膽,借機反握住他的手掌,用帶繭的手指輕輕摩挲:“我不喜歡他看大人的眼神,還有那自來熟的態度。”

“反正你看誰都不順眼。”蘇晏耳根微熱,想抽手卻抽不動,輕斥道,“放手,亂摸什麽!”

荊紅追想到自己仍能站在他身邊,將嘴唇在他掌心貼了貼,心中歡喜無限,“屬下忍不住想要冒犯大人,求大人責罰。”

蘇晏另一只手抽在他臉上,把自己抽痛了,對方臉頰卻不紅不腫,登時氣道:“你再不松手——”

荊紅追老老實實松了手,垂著頭,一副甘心受罰的模樣。

他的貼身侍衛是個溫馴的刺兒頭,嘴裏一口一個“大人”“屬下”,實際上自有主張。蘇晏再次深刻認識到這一點,同時也意識到,兩人再也不可能回到單純的主從關系了。

那種屁股開花的意外他不想再發生第二次,可也不想失去阿追,該怎麽辦?蘇晏頭疼萬分地摁住了額角。

荊紅追伸手幫他揉摩太陽穴,唇角噙著不明顯的笑意:“大人因我而頭疼?”

“你好像還很得意?”

“不是得意,是歡喜。至少我的存在也能稍微影響到大人的心緒。”

蘇晏很想說,你那何止稍微影響,簡直是要逼人抓狂——媽的按摩就按摩,能不能不要趁機摸臉摸脖子?繭子刮著皮膚,真的很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