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放開手別亂摸

蘇晏習慣性地想去按荊紅追的手背,半途中乍然收回來,想說點什麽,舌尖上又裹纏著幾分尷尬。

好在對方的態度並無異常,仍似往常,沉靜地問:“大人想問我盯梢後發生的事?”

蘇晏因著他的沉靜而舒緩了神經,清咳一聲,對眾人喝道:“都安靜,我這裏有個證人。”

荊紅追把事情前後一一道來,言語簡潔明了,且平鋪直敘,不摻雜任何感情色彩。像他這樣的敘事風格,幹巴巴毫不生動,若是去當個說書先生,鐵定是要餓死,但用來做證詞卻十分合適,體現出不偏不倚的效果。

前面都是照實說,不過在談及與黑袍人一戰時,為避諱師門功法,隱瞞了靠魘魅之術打得兩敗俱傷的結局,只說自己不是黑袍人的對手,被打得神志不清,負傷逃離。

只有蘇晏知道魘魅之術的厲害之處,料想黑袍人也吃了暗虧。但見荊紅追並無武功高手的傲氣與好面子,十分坦蕩地承認自己落敗逃跑,又覺得他有點可愛。

——是很可愛。蘇晏在心裏糾正。

瓦剌人卻無法接受荊紅追的說辭:

“你說的黑袍人,打扮,聲音,用的法器,那是我們的薩滿——黑朵大巫!”

“大巫不可能害王子,你說謊!”

“騙子!你是騙子!”

方臉也對蘇晏說道:“別怪他們生氣,黑朵大巫是奉了汗王命令,暗中保護阿勒坦的,怎麽可能和這兩個銘國的官……官……”

蘇晏聽得費力,幫他接一茬:“勾結串通。”

“對,勾……不可能!大巫如果背叛了汗王和全族,就會被神明厭棄,要受天火之刑。”

其他瓦剌人紛紛附和。

荊紅追並沒有辯解或補白。他一口唾沫一個釘,每個字眼都像鐵一般冷硬,信不信由人。

“諸位且聽我一言。”蘇晏拍了一下手掌,眾人在脆響中暫時安靜下來,“若他真的杜撰了關於黑袍人的一切,那又從何得知,對方所使杵鈴的效用,又怎麽知道,對方的胸前衣內藏了面銅鏡?難道你們薩滿平時把這些法器公然掛在衣外,任人參觀?”

這下把瓦剌人問得啞口無言。

黑朵大巫雖不太經常露面,但族人也都見過他,除了祭祀、請神、招喚等場合,從未輕易將法器示人。大巫出手迎敵,他們也只見過一次,在與達延軍隊的廝殺中,汗王被對方薩滿的咒術控制,大巫便祭出杵鈴與神鏡,重傷了對方,才使汗王轉危為安。

此番這個中原人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身經歷,怎麽會說得分毫不差?

方臉苦苦思索,最後恍然道:“應該是大巫暗中保護阿勒坦時,見他盯梢,以為要對阿勒坦下手,才打起來的。”

嚴城雪冷笑:“既如此,那本官也可以說,是有人用巫術盜走本官的飛針,行刺阿勒坦,又殺了霍參軍帳下兵士,把屍體丟在現場,意圖栽贓陷害。”

眼看瓦剌人又要舉刀砍嚴城雪,蘇晏不得不再次拉架,荊紅追開口:“那個黑袍人是在我出手救阿勒坦時,從背後偷襲。他還對我說了一句話,‘阻攔神旨之人,必被神靈的怒忿燒成灰燼’。”

蘇晏問:“他認為你出手搭救阿勒坦是阻攔神旨?那他所謂的‘神旨’是什麽,要讓阿勒坦喪命在毒針下?”

荊紅追答:“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下連瓦剌人都露出了疑惑之色,雖然還有一部分堅決認為荊紅追撒謊,但包括方臉在內的另一半,對黑朵大巫的信任開始產生了動搖。

蘇晏也覺得這事棘手得很,對嚴城雪說:“你把解藥交出來,先救人。等阿勒坦醒了,事情真相一問便知。”

嚴城雪煩躁地皺眉:“我手上真沒有解藥。”

“不可能。此毒是你親手調配,毒性又如此急烈,為防萬一肯定制作了解藥。再說,你把飛針交予霍參軍,難道就不擔心他誤觸中毒?”蘇晏淩厲地看他。

嚴城雪無奈道:“制毒時,的確做了幾份解藥,與裝飛針的革囊、蠶絲手套一並交給了霍參軍。方才他從懷中只掏出了革囊與手套,不見解藥瓶子。我便知道,解藥和那枚飛針一同被盜了。

“原本我還在猜測,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霍參軍身上盜走飛針,還能輕易殺死他帳下親兵的,究竟是何等角色。方才聽荊紅侍衛一說,我才斷定,必是這薩滿無疑。”

他的解釋並不被瓦剌人接受,瓦剌人仍罵罵咧咧地想砍他和霍惇的腦袋。方臉說:“無論是不是他們兩個動的手,毒藥和飛針總歸是他們那裏拿的,洗不幹凈!”

蘇晏追問:“嚴寺卿,你能即刻再做一份解藥麽?阿勒坦還活著,若能解了他身上的毒,瓦剌人的仇恨也會淡化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