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只有你可以碰(第3/3頁)

大夫看完病人,又將飛針浸泡於藥水中,試圖分析毒性。

辨別許久,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又拿只黑羊來試毒。

羊剛挨了一針,全身黑毛逐漸褪成灰白色,沒過多久就四肢抽搐,倒斃了。蘇晏掏出馬市上新買的西洋懷表計時,前後不過五分鐘。

老大夫最後遺憾地搖頭:“恕老夫醫術不精。此毒霸道詭異,這位北客兩個時辰前中了針,能活到現在已是奇跡,除非找到制毒之人,拿到毒方,再調配相應解藥,否則老夫也無能為力。”

榻上,阿勒坦驟然抽搐起來,先是四肢末端,迅速蔓延至全身。

中年大夫叫道:“他最後一程毒發了,怕是熬不過!”

瓦剌漢子們驚慌失措,用蠻語反復叫著一串字眼。

蘇晏也冷汗直冒,試圖用手按住阿勒坦抽搐的四肢。

遮蓋刺青的帕子滑落榻下。蘇晏包紮掌心傷口的紗布條,也在對方的瀕死掙紮中脫落。

阿勒坦的身軀猶如電擊般一個聳躍,陡然安靜下來。蘇晏幾乎整個人趴在他身上,滿頭是汗,揪緊了心臟去摸他頸側。

沒有脈搏……

蘇晏絕望地嗚咽了一聲,汗珠從他眼角大顆大顆打下來,如淚落紛紛。

就在此時,他的指尖忽然感覺到了輕微的跳動,一下一下,由輕到重,漸次清晰。

蘇晏愣怔了,灼熱感從另一只手掌上升騰而起。

他火燎似的擡起那只傷手。發現手掌正壓在阿勒坦腹部,尚未愈合的傷口開裂,流出少量鮮血,恰巧印在那枚樹形刺青上,將烏木染成了血木。

蘇晏用袖子去擦,只覺刺青處熱得驚人,而染上去的血跡怎麽都擦不掉,仿佛滲進了肌理深處。

迷離間,蘇晏覺得那棵樹在吮吸、在抽條、在膨脹,它要展開頂天立地的龐大樹身,用枝葉將整片蒼穹覆蓋。

直到被侍衛們喚醒,他才發現,刺青依然只是蒲扇大小,而被他壓在身下的阿勒坦,雖然仍昏迷不醒,氣息卻逐漸平穩,有了微弱卻持續的呼吸。

大夫把脈後,嘖嘖稱奇,說毒素仍在體內,但不知被什麽壓制了下來,暫時脫離生命危險,或許還能多捱幾日。

瓦剌漢子們沖出帳門,下跪叩拜長生天,嘴裏嘰裏咕嚕喊個不停,個個淚流滿面。

蘇晏還在發懵,覺得這乍死還生的場面有點奇幻。

但阿勒坦還活著,他也因此感到由衷的欣喜,默默向道教、佛教以及異國各大教的主神感謝了一輪,希望他們再接再厲,勇攀神跡高峰。

最後他是手腳酸軟、虛脫無力地,由錦衣衛幫忙從阿勒坦身上扶下來的。

清水河草場上,褚淵的手下策馬疾馳而來,掀簾入帳,對蘇晏稟報:“褚統領逐一核對過名冊,霍參軍的麾下的確少了五人。”

“霍惇怎麽說?”蘇晏坐在榻沿,接過面巾擦汗。高朔半跪著給他重新包紮手掌傷口。

“霍參軍說,那五名兵士無故失蹤,夕食點名時便已發現,還以為是結伴私逃,正要帶隊去抓。”

蘇晏丟了面巾起身,對方臉說:“帶我去看看那五個人的屍體。”

快要出帳前,他略一躊躇,折返回來,又親手替幾近赤裸的阿勒坦穿好衣袍。

臨走前,他摸了摸纏繞在對方左臂上的那根淡青色發帶。發帶末端垂落下來,竹葉形狀的玉片相互敲擊著,發出極輕微的清響。

“阿勒坦,”蘇晏輕聲說,像懇求,又像命令,“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