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非要搶那便搶(第2/4頁)

“好個以身作則!”太後一拍炕桌,“你是不是想說,正是因為我對繼堯的恩寵,才導致他借勢作威,犯下大罪,荼毒百姓?”

皇帝拱手請罪:“兒子不敢。”

太後微微冷笑:“皇帝是個好皇帝,是我一手養出的好兒子。可我這好兒子,怎麽就不懂母親的心呢?”

皇帝還想說點什麽,太後直接端茶送客:“你回去吧,我身子倦了,要休息。”

皇帝只得起身告退,將折子收回袖中,又把一個包袱留在炕桌上,說:“這是慈寧宮遺失之物,兒子幫忙尋了回來,望母後妥善收藏。”

待他走後,太後解開包袱,見是一個玉枕,登時怔住。這玉枕曾是她床上所用,繼堯纏著她討要,說要留做念想。她覺得不妥,沒有答應。誰料那廝恃寵生嬌,偷偷把玉枕拿走,她事後發現,訓斥了幾句,倒也沒有較真非要他還回來。

此番卻因為繼堯事發,玉枕落在了皇帝手上。

太後難堪至極,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猛地抓起玉枕砸在地面,串線崩裂,玉片串珠滾得滿地都是。

貼身大宮女瓊姑聞聲趕忙進殿,勸道:“娘娘息怒,保重鳳體。”

太後急促喘息,片刻後咬牙道:“皇帝有心了!我也有份回禮,你送去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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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隆帝走出慈寧宮,在步廊站了一會兒,無聲地嘆口氣,正要起駕回養心殿,驀然見蓮池旁涼亭裏的熟悉身影。他擡手揮退了內侍,舉步過去。

豫王正望著水面上亭亭直立的青荷,不知在想什麽,聽見腳步聲接近,人影還在身後三丈外,便轉身行禮:“給皇兄請安。”

皇帝說:“你這身功夫,倒是一點沒落下。朕卻遠遜當年了。”

豫王笑道:“皇兄真是擡舉臣弟。您日理萬機,我吃喝玩樂,同樣都是沒空練功,怎不說我落下的更多?”

景隆帝也笑著搖頭:“行了行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知道你最近幾件事辦得不錯,只要你能繼續為朕分憂,今後就不再罵你放浪形骸無所事事了。”

豫王收了笑容,上前幾步,低聲問:“皇兄剛從母後宮裏出來,是為繼堯那事?母後態度如何?”

皇帝也斂笑,眉頭微皺:“態度……有些微妙。對於繼堯之死,母後並無異色,卻因為朕婉言勸她,發了大脾氣。”

“繼堯卑劣不堪,母後明了真相後,自然不會再寵信他。臣弟早就說了,他就是個玩意兒,母後無聊時拿他來取樂而已,皇兄不必太過在意。”豫王故意上下打量皇帝,嘖嘖道,“再說,從小到大,母後什麽時候對你真發過脾氣?都是沖我來的。上次我當面抽了繼堯一耳光,她拿胭脂盒扔我,看看,這兒,都被砸青了。”

豫王把額角湊過去給皇兄看。皇帝一把推開他的臉,嘲道:“得了,連弩都射不中你,一個胭脂盒能砸中?”

“從小到大,母後雖罵你更多,心裏卻是偏疼你,朕知道——”皇帝擡手阻止了豫王的解釋,繼續說,“朕如今擔心的,你也知道。此刻,你我不是君臣,就只是同胞兄弟,你就說說,怎麽辦吧。”

面對疑似晚節不保的寡母,兩兄弟此時立場十分一致,心情同樣復雜,故而前所未有地同心同德了起來。

豫王對朱子倫理向來嗤之以鼻,他自己就是個離經叛道的,沉吟後說:“其實也沒那麽嚴重,母後守寡近二十年,深宮寂寞,拿個小玩意兒打發打發時間,只要以後不再出繼堯之流的腌臜貨,我們做兒子的,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算了。”

就當她給自己整了個人形玉勢吧,豫王把這後半句吞回肚子裏,沒敢在皇兄面前說出來。

皇帝皺眉:“我不是非得苛求她清心寡欲,但她身為太後,不考慮自己的名節,不考慮朕這個皇帝的臉面,也要考慮對前朝後宮的惡劣影響吧?死了個繼堯,萬一再來個繼舜、繼禹,將來倘若又出這種爛事,朕還是得犁庭掃穴,必然會損傷母子感情。”

豫王也矛盾得很。他認為世道對男子比對女子寬松得多,鰥夫養一群侍妾男寵,無人會指責,寡婦卻必須一輩子忠貞守節,並不公平。但這個寡婦是自己的母親,出了這種事,他身為人子,一方面心疼母親寂寞枯熬,一方面又覺得尷尬難堪。

兩兄弟正相顧無言,太後身邊的貼身大宮女瓊姑,拎著個罩了布套的鳥籠,走近涼亭,福身行禮。

瓊姑是從秦王府出來的老人,照顧過幼年的兩兄弟,皇帝對她頗為敬重,讓她免禮平身,說:“有什麽事,交代下人去辦便是,瓊姑姑年紀大人,不可操勞過度。”

瓊姑獻上鳥籠:“太後囑咐奴婢,將此物親手交給皇爺,說皇爺一見便知她心意。”說罷福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