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你真的想看劍(第2/3頁)

陸安杲暗惱,用眼神瞟周知府,示意他別和稀泥,勇敢站出來為真理呐喊。周知府被他逼得沒奈何,斟酌後開口:“蘇禦史你看,陸禦史說得頗有幾分道理……”

蘇晏打斷道:“知府大人的意思是贊同他?”

周知府又開始“嗯唔哎”,陸禦史用杯蓋撇著茶沫,下巴擡得老高。

“三人投票,兩人贊同,按理說我再怎麽反對也沒用了。”蘇晏遺憾嘆口氣,話鋒陡然一轉,“不過,這裏卻不止三個人。在我表態之前,還是先聽聽那位的說法罷。”

周知府左右一看:“那位是哪位?”

陸安杲冷嗤:“故弄玄虛!”

蘇晏從寬大的官服袍袖中,抽出一個黃帛卷軸,正容峻聲:“聖旨在此,請兩位大人聆聽聖訓!”

陸安杲手一抖,茶杯險些墜地,滾燙茶水潑到大腿上,燙得他跳起來,忙不叠把茶杯往桌面一擱。

那廂,周知府對此反倒有所意料,整了整官服下擺,朝蘇晏手中的聖旨跪下。

陸禦史也只好跪下。蘇晏用足尖踢了踢他的膝蓋:“跪歪啦,陸兄!這道敕諭不是給你們的,是給我的。我又不是宣旨太監,跪我做什麽。朝東北紫禁城的方向跪呀!”

陸禦史咬牙,挪動膝蓋,轉身向東北,震聲道:“臣陸安杲聆聽聖訓!”

“臣周之道聆聽聖訓。”

“……陜西近來官不得人,馬政廢弛殆盡。今特命爾前去彼處,督同行太仆寺、苑監寺官專理馬政。”蘇晏在這裏停了一停。

陸安杲擡眼看他,面上頗有得色:你看,朝廷就命你專理馬政,誰給你的權力手伸那麽長?

蘇晏微微一笑,繼續念道:“除馬政外,吏治、邊軍、安防、農商等一應涉及,若有不得理處,亦由爾便宜行事,全權節制。巡撫、巡按等衙門不得幹預爾職。陜西都、布、按三司以下官員,唯爾所統,俱聽爾約束委用。欽此欽遵。”

他每念一句,陸安杲的臉色就白了三分,待聽到“唯爾所統,俱聽爾約束委用”時,簡直面無人色,失態叫道:“既如此,你還當什麽禦史,直接封你個陜西王得了!”

“陸禦史此言差矣。”蘇晏笑眯眯道,“我只是來收拾園子的。把枯草敗葉打掃好,旁逸斜出的枝杈都修剪掉,等這園子恢復得整整齊齊,我還要回京復命呢。

“周知府,你不介意我把延安府這畦地,給耙一耙,施個肥捉個蟲吧?這樣等我走了以後,你就可以在幹凈肥沃的田地裏,愛種茱萸種茱萸,愛種辣椒種辣椒了。”

“不介意、不介意!既然敕諭裏寫得明確,蘇禦史盡管施為,本官一定全力配合!”周之道起身拱了拱手,暗道:幸虧我未雨綢繆,方才留了一手,如今說話才有寰轉的余地。

他一面慶幸,一面又有些擔心——陸禦史雖然獨斷專行,好用嚴刑峻法,但也多虧他坐鎮震懾,延安城如今還算是太平。這新來的蘇禦史年紀又輕,權勢又重,也不知能不能成事?萬一壓不住場面,反折了進去,本地豈不是永無寧日?

蘇晏轉向陸安杲,一臉正色:“都說完,最後輪到我表態了。

“陸安杲,你一不撫愛黎民百姓,輕賤人命;二不思治理之法,行事殘暴;三不聽忠言勸告,剛愎自用。實不配為官!而今我持天子敕諭,罷免你‘專理捕盜’之職責,革除你都察院禦史之官身,削籍為民,命人將你押解回京,聽候聖命處置。

“我已寫了奏折,飛報上呈禦前,待你回到京城,自會有應得的處罰等著你。”

陸安杲腿一軟,跌坐於地,難以置信地咆哮起來:“我是朝廷命官!吏部官名冊裏注了名的!你區區一個七品禦史,與我同屬都察院管轄,有什麽資格將我革職削籍?簡直荒謬!”

蘇晏手握聖旨,垂目俯視:“這道天子親手所書的敕諭,便是我的資格。既然三司以下官員均由我約束委用,那麽實不堪用的,就地罷免,有什麽問題?”

“我不信!”陸安杲絕望地大叫,“這聖旨是你偽造的!我為官十一年,從未見皇爺下過這等偏恩盲信的敕諭!”

“汙蔑我偽造聖旨也就罷了,還敢出犯上之言,你是覺得我沒當場砍了你的腦袋,不得勁是吧?”蘇晏厲聲道,“抗旨不尊,是想見識一下先斬後奏的尚方劍?”

“——尚方劍!皇上還賜了你尚方劍?”陸安杲打量他周身,眼中浮現驚懼之色。

蘇晏冷笑:“你真的想看劍?只怕此劍一出鞘,你的人頭就要落地,直同昨夜那七個人犯一般。”

陸安杲愣住,失魂落魄道:“我不看!我不看……”

蘇晏對周知府說道:“借貴衙差役一用,押解陸安杲前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