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我走啦真走啦(下)(第2/4頁)

朱賀霖眼眶泛紅,用力環抱住他的肩背,與他前額對抵,沉聲說:“是小爺還不夠好,讓你不能全心全意信任我……清河,我會長大的,在你離京之後,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會盡快長大,等你回來之後就能看到一個成熟有擔當的男人。你再給我一些時間,你再多等等我,好不好?”

蘇晏此刻心是燙的,血也是燙的,與他相接觸的地方,更是炙熱得如同少年情愫,純粹又熾烈。

考慮得那麽長久復雜做什麽呢,蘇晏想,誰能保證十年二十年之後的事情?誰又能保證自己全心全意付出後,將來會被人珍重還是辜負?活在當下不好嗎?至少此時此刻,這位未來的天子,這個叫做朱賀霖的少年,對他已然是掏心掏肺,全無保留。

朱賀霖緊抱著他,鼻息交融間,血脈沸動不已,明明肢體親密無間,可仍覺得還不夠近,仿佛心底有道深壑總也填不滿。

要如何,才能讓這股焦灼如焚的渴望徹底平息?朱賀霖有些惶惑,又隱隱有些明悟,嘗試著向前探,去觸碰蘇晏的嘴唇。

蘇晏正要說話,冷不丁對方把嘴湊過來,來勢略顯兇猛,“叩”的一聲,兩人門牙磕個正著,連嘴皮都磕破了。

兩人捂著嘴,各自後退半步,噙著痛淚看對方。

朱賀霖含糊道:“泥左甚突染說話!”

蘇晏同樣道:“泥左甚突染奏過來!”

兩人互相瞪視片刻,不約而同噗嗤一笑,算是徹底釋嫌,重新修好了。

朱賀霖抹了抹唇瓣上的些微血跡,叮囑道:“你去陜西,要記得給我寫信。巡撫禦史上遞的奏呈,驛站會有專人馳送,你每給父皇寫一封,也得給我寫一封。”

蘇晏點頭說:“好。”

朱賀霖想了想,又說:“就算你無事可奏,不給父皇寫信,也得給我寫,寫什麽內容都行。”

蘇晏笑著點頭:“好。”

朱賀霖還想再交代些什麽,蘇晏曲指敲了一下他的腦門:“再說下去,天都要黑了,我還走不走了?啰嗦鬼。”朱賀霖一把抓住這根犯上的指頭,在嘴裏不輕不重地咬一口,“小爺才不是啰嗦鬼,你是吝嗇鬼,舍不得在我這裏多費一點口舌。”

蘇晏故作嫌棄地抽出手指,在他衣襟上揩來揩去。朱賀霖氣哼哼道:“好哇,你還敢嫌我的口水!”說著上前兜住蘇晏的後腦勺,在他臉頰鼻尖嘴唇上一通亂舔。蘇晏擡袖擦濕噠噠的臉,笑罵:“小狗一樣!不跟你戲耍,我要走啦!”

朱賀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說:“那我要先走,先回宮去。我不要看你的背影,你看我吧!”

他牽著蘇晏的手,推門出了屋子,走到前院門口,解開系在石樁上的韁繩翻身上馬,扭頭道:“我走了!你好好看著我,記住我的樣子。”隨即揚鞭策馬,馳出驛站。

蘇晏站在原地,看朱賀霖逐漸遠去的背影。馬蹄在黃土路上揚起煙塵,離愁似的籠罩在兩人之間。

那個天之驕子最後遠得只剩一個小點,是心口痣般一點猩紅,耳畔仿佛仍縈繞著對方的懇求:“你再給我一些時間,你再多等等我,好不好?”

蘇晏忍不住眼眶發熱,喃喃地給出了回答:“好。”

驛丞把勘合好的符契交予蘇晏。蘇晏用袖子抹了把臉,接過來,拖著腳步上了馬車,吩咐:“出發吧。”

兩輛馬車在緹騎的護衛下,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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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裏驛外的道路旁立著一塊巨大石碑,碑上龍飛鳳舞篆刻著四個大字:“京畿重地”。

豫王在石碑前勒馬,望著官道遠處遙遙可見的馬車與緹騎,臉色沉郁。

王府侍衛從後方追上來,為首的喘氣道:“趕不上了,王爺……回去吧。”

豫王冷聲道:“不過一箭之地,策馬須臾便至,如何趕不上?”他揚起馬鞭,鞭梢卻被人緊緊拽住,當即橫眉厲喝:“大膽!還不給孤放手!”

侍衛統領翻身滾落,跪攔在他的馬頭前方,懇求:“回去吧,王爺!您忘了十年前,皇上立下這塊界碑時,說過什麽?”

豫王面寒如霜,從齒縫裏一字一字擠出:“不、可、越、界、半、步!”

侍衛統領叩頭道:“殿下萬萬以自身為重,切莫因一時沖動害了自己啊!”

豫王心中恨極,揮鞭狠狠抽在石碑上,馬鞭灌注內勁,竟將堅硬的花崗巖抽得崩裂了一角。他萬分不甘地盯著愈行愈遠的馬車,咬牙道:“我沒想回邊關軍鎮!沒想再領兵!我只想給他送個行,見上一面,這都不行嗎?!”

“可是王爺,皇上不會管這許多,他只知道,您違背當年的誓言,擅自越界離開京畿!”

“那他可還記得對我發下的誓言!”豫王咆哮著,幾乎要目眥盡裂,從眼角滾下血淚來,“庚辰年邊堡之亂,我為他擋了一戟,險些喪命時,他是怎麽發誓的?他求我別死,說只要我能活下來,天下與我共治之!然後呢,他做到了嗎?沒有!非但沒有,他還奪了我的兵權,把我困在京城……整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