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我走啦真走啦(上)(第3/3頁)

他深吸口氣,清喝道:“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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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王在身體與情欲上都得到了饜足,一夜好眠,次日便起得格外早。聽聞雷打不動的早朝推遲了一個半時辰,心生疑慮:莫非我那夙興夜寐、勤勉國事的皇兄龍體有恙?

當即換了身宗王常服,準備入宮去請安探病。

剛走到房門口,頓時恍然——今日蘇晏外放離京,皇帝哪裏是起不得身,分明是因私廢公,給他送行去了!

不由輕哂一聲:任你再怎麽十八相送,也不及在我床上春風一度。只可惜好事新成,他便要遠走數月,否則解衣時暴露情事痕跡,豈不讓皇帝也嘗嘗嫉妒噬心的滋味。

豫王重新坐回圈椅,漫不經心地翻閱桌面上的賬簿,一股煩躁莫明地自心底升起,文字也在紙頁上浮動,怎麽都入不了眼。他把賬簿一合,閉眼揉捏眉心,從漆黑腦海中浮出個風姿無儔的身影,揮之不去。

他一拍扶手,陡然起身走到書房門口,腳步停滯,轉身又走回來,皺著眉另換了本書,只當天氣炎熱,以至於坐立不安。

半晌翻不動一頁,發現自己竟然盯著書頁邊緣的墨點出神,他暗惱之下,將整本書扔出了窗外,砸到了個仆從的腦袋。

那名仆從忙不叠地進來請罪,又將一本手寫的青皮冊子遞呈上去。

“是什麽?”

“昨日在沈府門前,蘇大人說要交給王爺的章程。小人見王爺另有要事,當場沒來得及上呈,晚上又給忘了,今早才想起來,求王爺恕罪!”

豫王懶得跟下人計較,揮揮手示意他告退,拿著這本《天工院創辦章程草稿》,斜倚在圈椅扶手上翻看。

翻了幾頁,身體慢慢坐直,待看到蘇晏草擬的院訓時,他已然是正襟危坐,神情認真。

“吾生有盡,真理無窮。”

“真理烈焰灼手,願為舉火之人。”

“真理……”豫王慢慢琢磨著蘇晏筆下這兩個字,覺得並非佛家所言,“聞僧說真理,煩惱自然輕”的真理,而是另一種更為真實篤定、亙古長存的力量。這是否就是“格物學”所追求的最終奧義?

一個想要窮盡吾生追求這種力量,而不惜成為“舉火之人”的少年,內心又充斥了多少堅執與勇氣?

豫王欣賞著紙頁上靈秀逼人的字跡,一頁頁往下翻閱。

這本章程雖說是草稿,卻寫得十分詳盡,囊括了學院創辦初期,種種他想到與想不到的內容,顯然用心至極。

而翻到後半,發現紙頁上染了不少油亮光滑的淡紅圓點,他用手指撫摩後,發現是蠟燭滴上去的痕跡,後又用刀尖仔細刮幹凈過。可見這後半本,是蘇晏燃燭熬夜,困倦不堪時所寫,以至於滾燙燭淚落在了紙頁與手背之上。

到最後幾頁,字跡已變得生硬滯澀,仿佛書寫之人提筆時重逾千斤,手指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僵硬麻木,抽痛不已。

這就是蘇清河在離京前,送給他的臨別贈禮……

或許是因為放不下提議創建的天工院,也或許是真心想助他一臂之力,於是竭盡所能地寫下所知所學,把這心血毫無保留地交付給了他。

而自己在他通宵奮筆之後,將他拐進梧桐水榭,狠命折騰了大半天——難怪他體力不支,中途暈過去兩次,到最後面白唇青,氣息虛弱,許久才緩過神來。

豫王忽然想起,自己送蘇晏回宅邸時,是不是忘了把他肚子喂飽?一整天不吃不睡,又被迫力竭於床事,他文弱年少之身,如何頂得住?

今日還要強撐著起身,一路舟車勞頓,奔赴遠地。

豫王紋絲不動地端坐著,胸口濁悶,臉色很是難看,驀然將冊子放入懷中,起身離開書房。

他獨自一騎疾馳出府,絕塵而去時,王府侍衛們堪堪翻身上馬,急迫地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