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也不怕騷斷腿(第2/3頁)

蘇小京道:“我和北哥收拾了間廂房,把打爛的床板拼在一起,勉強可以睡兩三個人,打算湊合一宿。卻不能委屈了大人,我們這便去收拾主屋。”

蘇晏擺手:“算了,明早就走,何必折騰那麽累,我今夜同你們擠擠也無妨。”

他萎靡不振地往廂房去,頭也不回地吩咐蘇小京:“去店裏買一碗陽春面進來,要加肉臊蔥花,再臥個蛋,大人我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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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柒解下佩刀交予內侍,深吸口氣穩住心神,走進南書房。

日光從窗棱射入,照在景隆帝正提筆繪制的丹青上,是一幅枯荷聽雨圖,用的是潑墨筆法,意境蕭疏,秋陰霜意透紙而出。

沈柒低頭行至禦前,跪叩行禮:“微臣奉詔而來,叩見陛下。”

皇帝隨意“唔”了一聲,筆鋒不停。

沈柒未得上意,不敢起身,只能繼續跪著聽候。

過了良久,他聽見皇帝擱了筆,語聲淡薄:“六月初七,你因何事叩請入宮見駕?”

沈柒心底一沉,知道該來的總會來,面上倒也不慌不忙,回答:“因為臣那天審問了馮去惡,得知去年寧王曾派使者來暗訪他,懷疑他私下結交藩王,有所圖謀。臣去他家搜尋證據,但那裏被查抄一空,並找不出什麽來往書信之類。臣竊以為此事關系重大,故而前來稟報皇爺。”

皇帝從永寧宮回來的半路上遇到他求見,談論的正是此事,兩人都懷疑寧王暗中收買京官與天子親軍,是陰有所圖。此番皇帝忽然舊事重提,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從藍喜手中搶人,假傳聖諭帶蘇晏出宮,此事遲早要暴露,沈柒對此心知肚明,隨時等著接受盤問,卻不想隔了十天才來發落他,頗有皇帝慣會的秋後算賬的意思。

“你孤身進的宮,出宮時卻是兩人同行,還有一個是誰?”皇帝拿起畫,對著陽光端詳,微皺了眉,似乎不太滿意。

沈柒不假思索地說:“微臣偶遇蘇晏蘇大人,一同出宮。”

“那日是蘇晏生辰,他在宮裏多喝了幾杯,朕有些忘了,是否吩咐過你,送他出宮?”

“並無玉旨,是臣自作主張,還狐假虎威借了皇爺的名頭,臣有罪。”

皇帝將畫揉成一團,擲在沈柒腳下,踱到他面前,居高臨下道:“沈柒,你在東苑出首馮去惡,向朕投誠表忠心時,朕就看出,你是個有手腕魄力,也有頭腦心思的。朕欣賞這一點,故而任用你,希望你好好替朕辦事。你救了蘇晏一命,朕論功行賞,將你擢為僉事。如今你卻假傳聖意,辜負朕的信任,是什麽原因讓你如此膽大妄為?”

沈柒伏身道:“臣一時利令智昏,不敢求皇爺饒恕,願意受罰。”

皇帝目光冷凝:“利令智昏?你想得到什麽利?又得到了什麽利?”

“臣在東苑受馮賊鉗制時,感念蘇大人忠義,不忍加害,其時不過一點小小的善念,不料事後險些搭上性命,又因禍得福升了官。沈柒感激陛下皇恩浩蕩,感激蘇大人在‘十二陳’中仗義執言,卻也因此生出了私心雜念,以為蘇大人深得聖眷,若是能繼續示好於他,總歸有好處沒有壞處。”

“那日臣遙見蘇大人出殿時酩酊大醉,連轎子都坐不穩了,便想過去問候一聲。待走近後才發覺蘇大人情況不對勁,像是……”沈柒略一遲疑,毅然道,“像是中了什麽惡藥。臣在北鎮撫司負責偵緝刺探,素來疑心重,也見過不少奇情怪狀,不禁懷疑蘇大人遭人暗算。詢問擡轎的內侍,又一個個言辭閃爍,不提聖意如何,只說奉藍公公之命,送人去南書房,可蘇大人已然半昏迷,不及時送去就醫,送南書房做什麽?”

“所以臣進一步懷疑,是不是蘇大人在什麽地方得罪了藍公公,以至於被他用見不得光的手段打擊報復。情急之下,才假說奉皇爺口諭,送蘇大人出宮。”沈柒說著,露出幾分慚愧之色,“倘若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誤會了藍公公,臣願向他賠禮謝罪。不過,遇事有疑點,就要深挖到底,這是臣在錦衣衛十年訓練出來的本能反應,並非有意針對藍公公,還請皇爺明鑒。”

皇帝低頭審視他,面上神情只是淡淡,喜怒不形於色,片刻後才開口:“你說他中了惡藥?是什麽藥?怎麽個發作法?”

“具體什麽藥,臣不通醫術,不敢妄斷,但他發作時喊熱喊難受,扒拉著馬車座位滾來蹭去,就跟蛇蛻皮似的。”

皇帝用拳頭掩著嘴,清咳一聲,“什麽蛇蛻皮!好好一個人,被你形容得如此不堪。”

沈柒忙低頭認錯:“是臣口拙,實在不懂形容。”

“……你帶他出宮後,又是如何處理?”

沈柒本想回答送蘇晏回家去了,轉念一想,皇帝未必查不到,於是七分真三分假地回答:“他說要回家找小妾。臣思忖著,找小妾還不如找大夫,於是先送到鄙宅,又尋大夫來為他醫治。大夫說他是誤食春藥導致亢陽熏爍,要麽與女子交合泄欲,要麽喝幾劑清燥降火的湯藥,壓制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