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臨危所托誰人(第2/3頁)

但其實,根本沒有這兩人。此事馮去惡仍交予他來辦理,一來對他這個多年培植的心腹頗為看重,二來也是試探和警示,讓他將功折罪,用蘇晏的死來證明自己的忠心。

過了一夜一日,眼下已是第二個晚上,蘇晏依然還活著。

馮去惡對此十分不滿,即使沈柒再怎麽用“行刺奉安侯的刺客突然出現”“太子與豫王忽然駕臨”等等借口來為自己開脫,也無法打消他的懷疑和慍怒——沈柒之前越是精悍能幹,眼下的無所作為就越是形跡可疑。

故而才將他臨時召回北鎮撫司,另派千戶範同宣去接手此事。

此時他若抗命,甚至回援蘇晏,就徹底暴露了背叛之舉,馮去惡定然會毫不手軟地將他立刻除去。

可他若聽之由之,只怕蘇晏即使有金絲軟甲護身,也性命堪憂。

如此左右為難、騎虎難下的局勢,簡直是把他架在火堆上烤。如若他不能立刻想出破局之法,就必須在自己和蘇晏的性命之間,做出抉擇。

沈柒將刀柄攥得幾乎嵌進了血肉中。

窗外遠處,隱約傳來更鼓房的內侍打更報時之聲,亥時已至。

他猛地推開門,走出廡房。

那名總旗仍在檐下候命,沈柒走到他面前,卻又躊躇——此人可不可信?有幾分可信?是否堪當大任?

生死攸關之事,即便是心腹手下,他也難以盡信,萬一所托非人,後果不堪設想。

他即將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懷中一張新寫的密折灼燙如火中之栗。

“大人?”總旗小心地看他臉色,“可是有事吩咐?”

“……不,沒什麽。”沈柒轉身走下台階。

剛走出殿門,就見七八名緹騎牽著馬候在道旁,一見到他連忙迎上前,抱拳道:“夜路難行,卑職奉命為大人前驅掌燈,護送大人返回北鎮撫司。”

沈柒看著這幾張陌生面孔,心道,馮去惡果然放心不下我,派人監送。我原想在回城之前,親自去一趟龍德殿,如今看來,是去不成了。

他心中焦急,五內俱焚,面上卻淡淡地看不出異樣神色,騰身上馬。

行至東苑中門附近,道路迎面過來幾名掌燈內侍,後面跟著一小隊侍衛。

沈柒看清被簇擁在中間的那人,身材偉岸,披玄色鬥篷,風帽遮了半張臉,眼底驀然一亮。

他雙腳夾鐙,暗施內勁,胯下駿馬陡然一聲悲嘶,流星般朝對方急速沖撞過去。

“當心!馬失控了!”沈柒使勁拽著韁繩,厲聲大喝。

對面的內侍嚇得驚叫,宮燈落地。侍衛們則紛紛抽刀出鞘,擋在鬥篷人身前。

鬥篷人在鐵蹄踐身之前,一掌重重拍在馬頸下。

這一擊仿佛有萬鈞之力,駿馬痛苦嘶鳴,沖勢被生生遏制,沈柒從馬背上翻身摔落,鬥篷人卻在反震的氣浪中巋然不動,只是風帽向後掀起,露出真容。

沈柒落地時連打兩個滾,卸去大部分力道,並未受傷。他手撐地面,半跪告罪:“卑職馭術不精,險傷貴人,還請殿下治罪。”

豫王眯起眼審視他,面不改色道:“是馬匹突然受驚發難,非你之罪,不必惶恐。孤王深諳馬性,心中有數。”

沈柒知道他這是看出來了,心下石頭落地,再次告罪。

豫王不耐煩地擺擺手,徑自走了,侍衛們連忙追上去,後面又追著手忙腳亂撿燈的內侍。

沈柒起身,那幾名錦衣衛緹騎這才圍攏過來,七嘴八舌,有的關心千戶大人可有受傷;有的抱怨失控的馬匹險些連累他們,幸虧豫王沒有計較;還有的驚嘆豫王神力,竟能一掌逼退狂奔的烈馬。

一名緹騎道:“這有什麽!當年豫王還是代王,戍守大同鎮時,是赫赫有名的猛將。他十二歲初戰便率親軍,於逆境中以五十人對敵千余,最後逼得韃靼首領兵潰敗逃,一役成名。區區一匹驚馬,還能傷到他?”

另一名緹騎吃驚:“真的?我如何完全不知!”

“你才多大,自然不知十幾年前的事,我也是聽我爹說的。當年先帝討伐北成,便是將他帶在身邊,親自教導軍略。聽說他在庚辰年‘邊堡之亂’的危急關頭,馳援過還是太子的聖上。”

“立下平亂救駕之功,又是一母同胞,難怪皇爺在諸多親王郡王中,對他格外親厚。這些年豫王殿下甚至不用就藩,留在京城享盡榮華,哪怕睡了那麽多——”旁邊人遞了個眼色,這緹騎警覺失言,趕忙閉嘴。

沈柒只作未聞,皺眉道:“我的馬挨了這一掌,想是騎不得了。要麽你們勻一匹給我,要麽回去再領一匹。”

緹騎們身負命令,要盯著沈柒回到北鎮撫司,期間不能讓他四處走動,尤其不能與人私會。剛才的驚馬事故已經是意外,又怎麽會讓他再回頭橫生枝節,當即表示勻一匹最好的給千戶大人,他們可以兩人共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