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2019)(第2/3頁)

郁知年在宕莊的一天發生過什麽,說哪些話,全記在其中。

翻到筆記中間,楊恪看見郁知年寫和宕莊一名老者的聊天。記錄時間是在上周,夜裏十二點半。

老者是村裏祭司的弟弟,講述村落流傳下來的神話裏的海,由小常翻譯,說了許多海神和降雨神的關系。

翻過這一頁,郁知年突然寫了一行題外話。

他寫自己買了趙教授推薦他的煙草,送給老者,老者喜歡極了,連連誇贊郁知年懂得他的心意。

而後郁知年便寫 “提醒:致謝趙司北教授,毫無保留地將田野經驗傳授給我,讓我少走了許多彎路”,在提醒下面劃了兩道橫線。

不知為什麽,他接著在下面寫 “楊恪”,共寫了兩遍,接著抄了一短句很大眾的情詩。

這很是郁知年會做的事,在半夜裏完成了工作,開始胡思亂想。他的民族志筆記復習上也不乏胡言亂語,寫上圖書館復習,走了一半突然下雨,也能寫出四行感悟。

與其他的字相比,郁知年將楊恪名字寫得很工整,像寫得很慢,楊恪低頭按著郁知年的筆記本,默讀簡短的情詩,遲遲沒有翻過這一頁。

楊恪站在桌邊片刻,妙妙忽而像風一樣卷進門來:“哥,吃早飯了!”

她頭上又加了些金屬發飾,一笑便露出白牙,看起來健康漂亮。

楊恪跟著妙妙,走出郁知年的小平房,穿過一片竹林,妙妙放慢腳步,湊過來,好奇地問楊恪:“哥,你和年哥很要好呀?”

“還可以。” 楊恪告訴她。

“你能不能給我說,年哥在外邊有女朋友嗎?” 妙妙又問,“小常討厭死了,說不知道,還叫我別問那麽多,沒有禮貌。”

楊恪看見這樣的天真小女孩,覺得很有活力,也難以因她對郁知年有好感便不悅,便說:“你問郁知年自己了嗎?”

“沒有呢,” 妙妙變得害羞起來,“這怎麽好問他呢。”

“不過……” 妙妙又猶豫著,說,“我看見他有一個戒指的。”

楊恪看了看她,若無其事地問:“是嗎?”

“嗯,” 她說,“我有一次晚上去給他送我大娘包的餛飩,他拿著在看,不過沒有戴。”

她不知怎麽,低頭看了一眼,微微一愣,又擡頭眨巴了幾下眼睛,指指楊恪的手,對楊恪說:“就跟你這個很像,一個銀圈,亮閃閃的。”

“你戴在這個手指是什麽意思,哥?” 她露出求知的表情。

楊恪看著她,解釋:“我結婚了。”

妙妙 “哇” 了一聲,還沒來得及發表感言,不遠處小常跑了過來:“怎麽去了那麽久。”

他和楊恪問好,說大家早餐都快吃完了,得趕緊去了。

村長家和郁知年家很近,穿過竹林便到了。

為了晚上的儀式,許多村民來村長家吃早餐,而後開始一天的忙碌。男人們將木棍砍成更適合點火的形狀、劈柴,女人們給得參加祈雨儀式的人穿戴齊整,塗抹上從植物裏搗出來的紫色汁液。

郁知年忙碌地記錄著,他得到許可,拍攝一些現場的照片。

楊恪閑得沒事,也和小常一起做體力活。他上手快,沒多久便劈了不少,幾個村民都走過來看。

一天過得飛快,到了中午,梅齊也出現了,忙忙碌碌到傍晚,祈雨儀式便開始了。

祈雨儀式要從宕莊的最頂端走下來,扮作各式神與獸的村民舉火把,敲鑼打鼓,繞村莊一周,再去村口井邊的祭壇舉行最後的儀式。

黑暗裏的火把像一條長河,鼓聲驚起山雀。

楊恪和梅齊一起,跟在人群後面,看前方的喧鬧。郁知年早已不知跑去了哪。

梅齊湊近他,和他聊天:“楊哥,我本來還覺得你們搞經濟的,都對民俗沒興趣,我們單位財務就最不喜歡給我報上下山的車費。”

楊恪對他笑笑,他又問:“楊哥,你怎麽會和知年這麽要好?”

“你們是大學同學嗎?” 他問。

“高中就是同學,” 楊恪說,“大學也在一所。”

“這麽久了,” 梅齊吃驚道,“難怪關系好。”

前方的村民走到了祭壇,停了下來,圍著祭壇廣場,點燃了最中心的篝火。

“我覺得像知年這樣的人也不多了,” 梅齊忽而感嘆,“我們小時候從三文出去的,沒有幾個願意回來的,誰會覺得山裏這些老東西有意思呢。何況他走得那麽遠。就是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成個家。”

“我老覺得知年好像對男女感情不太有興趣,” 梅齊說,“我們打趣他,他也什麽都不說。可能是太有追求,心裏只有學術,別的都不重要了。這樣自由自在,沒東西束縛他,好像也很好。”

楊恪沒說什麽,他們繞過了火把,看見郁知年拿著相機,站在一塊石磚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