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2010)(第2/2頁)

趙司北掉了頭,往回開。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們在離別墅大門有一段距離的路牌邊,等了將近二十分鐘,郁知年才穿著短袖和褲子,一路小跑到車邊,拉開車門,坐了進來。

天氣很熱,郁知年跑出一些薄汗,微微喘著氣。

趙司北回頭和郁知年打了個招呼。

郁知年不常見的有些害羞,小聲說:“叔叔,您好,我是郁知年。”

他說話的樣子很乖,表情比和楊忠贇對話時生動,上身向前傾,看看趙司北,又看看楊恪。

“你怎麽這麽慢。”楊恪問他。

“司機硬是想送我,說天氣熱,”郁知年慢慢告訴楊恪,“我說了半天,說同學要來接我的,我在家悶了一天了,想走走路,才沒跟出來。”

“吃個飯也不方便說實話嗎?”趙司北忽然開口問。

郁知年微微地猶豫了一下,簡單地說:“感覺好像不太好。”

“爺爺有時候……”郁知年說,“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不願意,還是說聚餐吧。”

楊恪明白他的意思。

楊忠贇對郁知年出門的準許標準全無道理可依。

一次郁知年想同學去過夜的山間旅行,楊忠贇並未出差,也同意了;有時只是社團活動,晚一點回家,楊忠贇卻臉色陰沉。

趙司北和楊忠贇短暫地相處過,大約也懂得些許,沒再多問,往前開車。

郁知年坐了一會兒,很多動地微微往前趴,看著楊恪,又看看楊恪的父親,說:“叔叔,楊恪和你長得好像。”

楊恪瞥了他一眼,郁知年又說:“楊恪是不是要高一點啊?”

“你話太多了。”楊恪說他。

郁知年做出十分做作的委屈表情,回到座位上,過了幾秒,又忍不住問楊恪:“我們去哪吃飯?”

“去新開的室內滑雪度假村,”趙司北告訴他,又問,“知年,你會滑雪嗎?”

“會一點。”郁知年說。

楊恪替他補充:“只能勉強滑最緩的坡道。”

郁知年毫不臉紅地說“是的”。

趙司北便說:“可以再學一學。”

郁知年“嗯”了一聲,趙司北誇他“知年,你比我想象中活潑”,問,“你是哪裏人?”

“三文,”郁知年回答,“很遠,在西省的南邊。很多人不知道。”

“我去過三文市,”趙司北說,“前幾年我同事在那裏做田野調查,我去看過他一次。”

郁知年露出好奇的表情。

趙司北簡單地和郁知年介紹自己的學科、日常工作。郁知年很感興趣。

在滑雪度假村的餐廳裏,他一直向趙司北提問。

餐廳裏人聲鼎沸,有幾個來滑雪的小朋友,在過道間追逐打鬧。與仿佛臨近死亡的安靜的別墅像兩個世界。

說話還要提高聲音,對方才能聽清。

大多數時間裏,楊恪都只是看著郁知年和自己的父親交談。

郁知年不能夜不歸宿,八點多鐘,他接到了司機的電話,問要不要來接。

趙司北和楊恪一起,把郁知年送回了路牌下,看到郁知年走進大門的轉角,他們才離開。

車一開,楊恪便收到郁知年的消息,郁知年說“你的爸爸真好”。

這是郁知年和趙司北第一次見面,也是楊恪第一次跟朋友分享自己的父親。

事情到這裏都還算圓滿,如果沒有後來,楊忠贇從歐洲回來後,送給郁知年的那一張滑雪度假村的私教課程黑卡的話。

幾年後當楊恪很少有地回顧過去時,他會想到他最早和郁知年相處的樣子。

郁知年參與了楊恪的許多私人生活。

楊恪不願向哪怕自己提及這件事,但他們曾經確實稱得上親密。

在寧市的幾年,他常常目睹郁知年在楊忠贇面前碰壁、郁知年的不知所措和困頓,郁知年也逐漸進入他未向旁人開放的領域。就像一次由楊忠贇導致的青春期的兩人的叛逆,而引發的交換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