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2010)

事情起因或多或少有跡可循,楊忠贇對郁知年的特殊關照同理。

楊恪和郁知年在一幢房子裏生活時,楊恪曾有過幾次窺探到此緣由,或是發覺楊忠赟的更多異樣之處的機會,但在當時,楊恪未曾把事情聯系到一起,只當做是楊忠贇較為持久的一次異常行為,因此都錯失了。

郁知年到楊恪家滿一年的那天,楊忠赟舉辦了一場小型的家宴。

他邀請了幾位親密友人,以及他最信賴的秘書李祿來家裏,共同慶祝這怪異的周年紀念日。

請人布置過的餐廳微顯得昏暗,靠正對著楊恪的落地窗的角落,堆著楊忠贇送郁知年的禮物。

他開了一瓶珍貴的酒,舉杯祝酒,向朋友們分享了郁知年來家裏後,給家裏帶來的改變,郁知年的進步,他的各科成績,教師們對他的評語,以及自己對未來的憧憬。

他的朋友們紛紛舉酒祝福郁知年。

郁知年穿著一套定制的西裝,頭發剛剛理過,生澀但努力地對他們表達了謝意,而後切開了周年的蛋糕。

他遞了一圈蛋糕,最後把蛋糕給楊恪,楊恪擡頭看了他一眼,他便對楊恪露出了不是很明顯的一個笑容。

楊恪對這場景感到厭煩,吃了幾口,想找借口上樓,但他一放下筷子,郁知年便像一直在注意他一樣,立刻看向他,投來祈求的眼神,希望他不要走。

他還是留了下來,待到了周年慶即將結束。

好在周年結束的第二天,楊忠赟就去了歐洲。

此行預計要持續十五到二十天,他原本想帶郁知年同行,但不知為何沒有帶。他一走,家中的氛圍立刻變得寬松起來。郁知年也少了許多拘束。

楊恪遊泳時,他有時候沒課,會來遊泳館,安靜坐在泳池邊的休息椅上觀看,不過並未下水。

據楊恪所知,郁知年已經學會遊泳,泳姿不算難看,不過沒有達到他期望的增長肌肉的效果。

他長高了至少十公分,和楊恪的身高差距明顯縮短了一截,適應了學校生活,語言和成績都突飛猛進,不再是剛到楊恪家那個營養不良的貧困學生。

在校內很受歡迎,楊恪和他一起回家時,也曾碰見有人對郁知年遞來表白的情書。

楊恪同樣不討厭郁知年。他覺得郁知年經常犯傻,但不惹他厭煩,有時甚至令人同情。

一年過去,楊忠贇對郁知年的掌控欲分毫未減。

郁知年放學後,比楊恪不自由得多,不是在補課,便是到楊忠贇書房裏陪讀,經常十二點才能回房。

兩人之間的交流也幾乎僅限於車上,以及一些由於無聊而發送來的短訊。

冬天上學,郁知年有時候會在車裏睡著。某次,楊恪親眼見到他睡了二十分鐘驚醒,擦掉嘴邊的口水。

楊忠贇離開的第四天,到了趙司北來接楊恪的日子。

坐趙司北的車剛離開沒多久,楊恪收到了郁知年發來的消息。

郁知年問楊恪,今天要去哪裏玩。說自己沒有課,很無聊。

郁知年是一個很懂得在恰當的時候保持沉默的人。除了第一次外,每月楊恪周末離開,他都不曾再問起。

他擅長選擇性好奇,就像天性中已裝置與他人交流的距離的標尺,因此即便他經常在無聊時騷擾楊恪,說這說那,楊恪仍很難覺得他討人厭煩。

或許是由於前幾日郁知年被迫參加周年禮時可憐的模樣,又或許是這確實沒什麽好隱瞞的,楊恪回復他:“和我生父去滑雪。”

郁知年發來了“哇”,和“真羨慕”,並沒有再問下去,仿佛他知道提問的界限,就像從未問過楊恪的父母在哪裏。楊恪以為,這也是他感到郁知年與其他人不同的原因。

“你又不愛滑。”楊恪想到冬天一起去北方滑雪時,郁知年站在原地一臉不想動的樣子,回他。

很巧的是,這天趙司北恰好注意到楊恪聊天,問起楊恪在和誰發消息。

楊恪告訴他“郁知年”,“說自己無聊,問我去哪”。

趙司北對郁知年很是關心,常會問問楊恪他的情況,有時也會讓楊恪多多心郁知年的狀態。

楊恪懷疑是趙司北對楊忠贇的資助動機有著不好的懷疑,不過照楊恪看,楊忠贇暫時還沒有這樣的跡象。

趙司北沉默地開了一小會兒車,忽然說:“你爺爺是不是去歐洲出差了?”

楊恪說是,趙司北便忽而提議:“楊恪,我們把郁知年接出來一起吃飯怎麽樣?”

不知為什麽,楊恪那天並不抗拒父親的說法。

他想了想,給郁知年打了個電話:“我爸問你想一起來嗎?”

郁知年馬上答應了,他聽起來十分高興,緊接,他頓了頓,又說:“和管家說跟你們一起可以嗎?”

下一秒,他又說:“還是不說了吧,就說我去和同學聚餐。我走出來吧,到路牌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