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2011)

去年感恩節結束後,楊忠贇有幾個月的時間不怎麽回家。

楊恪對此司空見慣,推想楊忠贇可能又發展了什麽男女關系,並希望楊忠赟這一次別把人往家裏帶。

郁知年倒是很高興,楊忠贇不太讓他陪,他久違地嘗到了自由的味道,發展了不少業余愛好。

三月份,郁知年的同學約他去野營。

郁知年獲得了楊忠贇的準許後,前來邀請楊恪。恰好韋馳也問了楊恪,楊恪有空,便同意了。

野營基地在寧市附近的一座山裏,是新修建的,設備齊全。

十多個人一起,兩點坐車出發,四點左右抵達了基地,在中心簽了到,領了帳篷,背著前往預定的區域。

韋馳走在楊恪旁,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郁知年和其他人走在後面。到了地方,楊恪放下帳篷,郁知年湊了過來:“你會搭麽?”

楊恪說會。“那我幫忙。”郁知年又說。楊恪讓他不要添亂。

在來野營之前,郁知年軟磨硬泡,想和楊恪住一個帳篷。楊恪最終沒有拒絕。

楊恪和父親去過許多次野營,帳篷搭得駕輕就熟,搭完後,還幫了幾個其他的同學。打完帳篷,幾人生了火,開始燒烤和做飯。

郁知年擅長處理食材和做菜,承包了整隊人的晚餐。晚餐吃完,他們生了篝火,圍著坐下,用營地的幕布投屏看電影。

這天他們看《搏擊俱樂部》,看了一半,忽然起了一陣風,幕布鼓動起來,篝火被吹得噼噼啪啪,火星在夜空中搖擺

遠方的黑色群山也像在隨風擺動。

楊恪和郁知年在相鄰的軟布躺椅中,楊恪坐著,郁知年半躺著,抱著同學給他的百奇棒吃。楊恪聽見有很輕的東西掉在草上的聲音,轉頭去看,郁知年睡著了,粉色的百奇棒的盒子落在他們椅子中間縫隙裏的草間。

風時不時地刮著,根據經驗,楊恪判斷郁知年很可能會感冒,便去帳篷裏拿了小毯子,給郁知年蓋在身上。

電影播完,郁知年也醒了,坐起身來,一面揉眼睛,一面問楊恪十分沒頭腦的問題:“我為什麽會睡著。”

“你自己睡的,問我?”楊恪反問他。

郁知年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蓋毯,笑眯眯地湊過來,向楊恪說了謝謝。

他們一起去公共浴室洗漱,互道晚安,鉆進了各自的帳篷裏。

郁知年躺進睡袋,把發著柔光的小夜燈放在兩人中間,側身看楊恪。楊恪被他看了一會兒,問他:“幹什麽?”

“楊恪,”郁知年說,“如果爺爺一直這麽忙就好了。”

“他以前這麽忙能忙多久,”他問,“會很快空下來嗎?”

“不知道,”楊恪回答,“你來之前,他都不怎麽回家。”

郁知年有些驚喜:“那以後是不是一直不太回家。”

“你這麽不想看到你的資助人?”楊恪看了他一眼,問他。

郁知年連忙搖頭,說:“不是。”他表情沉重了一些,想了想,對楊恪說:“我很感激爺爺,就是有時候覺得有點怪。”

“而且晚上睡得晚,真的很累,”郁知年面露愁容,“我覺很多的。”

楊恪看他片刻,對他說了一句實話:“以前他帶過人回家。”

“不過是女的,”楊恪回憶,“有幾個明星,比他小不少。來的時候帶了很多行李,最後都被他送走了。

“長的半年,短的一個月。你去搜搜幾年十幾年前的娛樂新聞,可能還能搜到。”

“……”郁知年的表情像受到驚嚇,讓楊恪覺得好笑。

消化了幾秒,郁知年磕磕巴巴道:“真的嗎,我只看了他的人物百科。”

帳篷是深藍色的,夜燈則是橙黃,光線柔軟地照在郁知年的睫毛和臉頰上。

“很多可能已經刪了。”楊恪又說。

郁知年很輕地“哦”了一聲,他問楊恪:“你從小住在那裏嗎?”

楊恪說“嗯”。

他不是很清楚為什麽,那天夜裏,他對郁知年說了自己的事情。

在狹小的帳篷裏,他告訴郁知年:“我出生在那裏。

“我媽媽很早就去世了。

“他告訴我,我媽媽是產後抑郁去世的,因為我爸逼她生下我。我爸作為丈夫和父親失職,沒資格養育我,所以他爭取了我的撫養權。”

想到楊忠赟對他訴說這個故事時,道貌岸然的模樣,楊恪停了停。

郁知年安靜地看著楊恪,像只是在聽。這樣的姿態使楊恪感到傾訴是安全和順理成章的,於是才接著說:“我媽媽就算真的抑郁,大概也是因為他。”

郁知年忽然把手從睡袋裏伸出來,隔著楊恪的睡袋,按按楊恪的肩膀,說:“至少你還有爸爸。”

“叔叔很好。”他說。

楊恪“嗯”了一聲,感覺郁知年搭著他的手動了動,像在撫摸小動物。楊恪覺得他的安撫行為並無必要,但也沒有將他擋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