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2009)(第2/3頁)

“知年,”楊忠贇微微低頭,隔著書桌盯著他看,過了大半分鐘,才說,“爺爺今天喝酒了。”

郁知年的題寫了一半,和楊忠贇對視著,不知怎麽,心中有些害怕,便沒有說話。

“你願意陪爺爺去書房坐坐麽,”楊忠贇很慢地說,“喝了酒,沒人陪著難受,楊恪不愛不陪爺爺,爺爺很孤獨。”

郁知年心跳很快,但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魂不守舍地跟著楊忠贇去了書房。

不過楊忠贇說陪,確實只是陪著。他讓郁知年坐在單人沙發上,要郁知年靜靜看書,自己則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又辦起公來。

徐秘書在門口,有時進進出出,郁知年心不在焉地讀《茶花女》,讀著讀著便開始犯困,眼睛快閉起來的時候,忽然聽見楊忠贇叫他的名字。

“知年,知年。”

郁知年猛然驚醒,擡起頭,見楊忠贇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累了?”楊忠贇問他,又看看表,“十一點了,是不早了。”

他翻了翻自己的文件,對郁知年道:“知年,爺爺今天很高興,你在這裏陪我。爺爺很久沒這麽安心過了。”

郁知年不知如何作答,又聽他說:“楊恪從小到大都沒這麽陪過我,以後你可以有空就來陪爺爺坐坐嗎?”

“爺爺在這裏給你放一個小書桌。我們爺孫倆待在一起,爺爺心裏覺得安定,工作也順利了,你願意幫助爺爺嗎?”

說罷,楊忠贇靜靜地看著郁知年,臉上帶著笑意,好像是在征詢郁知年的意見,又讓郁知年覺得自己其實沒有選擇的權利。

最後郁知年說了願意,楊忠贇的笑容更濃了,道是有些晚了,讓郁知年先去睡,又說他還給郁知年準備了小禮物,放在臥室的床頭。

楊忠贇的書房在四樓,郁知年下了樓,回到自己房間,他一開門,便見床上放著個紅色的東西,走近一看,是個很大的紅包。

他拿在手裏,覺得很重,打開後,心裏突的一驚。

紅包裏放著數十疊紙幣,還放著一張紙條,寫著“一個不多的零花紅包,討個好彩頭,知年來到家裏滿月了”,署名楊忠贇。

郁知年看著錢和紙條,覺得害怕和無助湧上心頭,手足無措。

他不懂楊忠贇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上心,對這個巨大的、空蕩的房子感到害怕。

他呆坐了片刻,腦中一團亂麻,走到陽台上,想站著冷靜一會兒,卻看見亮著燈的連廊裏,楊恪從遊泳館走回了主宅。

*

郁知年站在走廊的轉角,很輕地叫了兩次楊恪的名字,楊恪停下腳步。

他的頭發好像已經吹幹了,沒有滴水,穿著運動服,轉過身來,看著郁知年。

“什麽事?”

楊恪聲音沒什麽溫度,讓郁知年忽然有些退縮。但是他在這個家沒有其他能交談的人,因此還是硬著頭皮問:“能不能進去說?”

楊恪看了他一會兒,不知想了什麽,最後還是開了門,說“進來吧”。

楊恪的房間和郁知年在同一層,位於走廊的東西兩端,格局和郁知年的相似。

房間排布得很規整,會客區放置的私人物品比郁知年的多一些,沙發旁有個木和玻璃結構的展示架,放獎牌和獎杯,通往臥室的門關著。

“說吧。”楊恪先坐了下來。

郁知年坐到他對面,猶豫著,把方才打過的腹稿說出來:“你知不知道爺爺為什麽要資助我?”

楊恪看了他一眼,很直接地說:“不知道。”

“今天晚上,爺爺喝了酒回來,讓我去他的書房,坐著看書,陪他工作,”郁知年回憶著,有些艱難地形容,“他說你不陪他,他很孤獨,希望我以後可以一直這樣陪他。”

楊恪愣了愣,眉頭皺了起來。

“然後我回房間,他給我放著一個大紅包,”郁知年接著說,“寫了紙條,說歡迎我來家裏滿月。”他問楊恪:“以前還有過和我一樣的學生嗎?”

“沒有,”楊恪回答得很快,“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那我能把紅包還給他嗎?”郁知年遲疑地問,“太多錢了,我不敢收。”

“不能還,他會生氣,”楊恪否決,而後看了看郁知年,“給你就拿著唄,紅包能有多少錢。”

郁知年沒說話,楊恪又想起來似的,說:“哦,忘了你是貧困生。”

說罷,楊恪沉默了,隨意地看著虛空,他的面部輪廓、眉毛走向,介於野蠻和溫和之間,手搭在沙發扶手上,他的膚色健康,小臂肌肉線條很長,手背上筋微微突起,在暖光中像是油畫的局部。

郁知年停了幾秒鐘,忍不住說:“比我小姨兩年工資還要多。”說罷覺得自己像在裝可憐,但說出去的話已經收不回來了。

楊恪擡眼看他,沒接茬,像是想了想,告訴他:“我爺爺以前沒帶資助的學生帶回家過,也沒讓我陪過他工作。你不用太緊張,他可能把你當寵物吧,像養小貓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