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今日休兵。(第3/4頁)

他看見她起先迷茫,然後紅了臉,目光閃爍著、支吾著,最後終於松了口,“你是怎麽知道的?”

那一瞬,他清楚感覺到自己渾身起了一層細栗,有種奇怪的酸楚要從眼眶裏漫溢出來。

“真的嗎?是真的嗎?”他躬著腰,扶著她的肩,努力讓自己的視線與她齊平,他要看清她眼裏的一切。

雲畔抿唇笑起來,每點一下頭,就看見他眸中淚霧多一分,終於凝結成殼,沉甸甸要掉下來。她自己先哭起來,伸手替他擦了,不好意思地說:“症候有點像,我也是頭一回,不知道準不準,所以沒敢告訴你。”

他好像比她需要冷靜,那雙眼中光彩千變萬化,松開她,盲目地在地心轉了兩圈,一會兒仰天一會兒俯地,終於定下神來,還是那句話:“我想法子送你出去。”

雲畔說不,“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裏。”

“可你已經好幾日沒有好好吃東西了,總這麽喝粥不是辦法。”他誘哄她,“你聽話,回家去,祖母和母親會照顧你,家裏那些婆子有經驗,也會仔細伺候你。你要吃些開胃的東西,好好調理起來,不拘孩子怎麽樣,你先不能委屈了自己,明白嗎?”

雲畔執拗的勁兒上來,任誰也勸不動她,“讓我高床軟枕,天天牽掛你嗎?那我寧願在這裏陪你一起受苦。”說著回到屋子裏,忍著惡心吃了塊白肉,“你瞧,我還是能吃下東西的,哪裏就餓死了。”

可她真的吃得好嗎?他看見她皺起眉,艱難地吞咽,自己起先還堅持,但很快便軟了心腸,心說罷了,留下就留下吧!

好在只需半個月了,半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到時候作養還來得及。只是自己就要當父親了,這種身份上的轉變一度讓他感覺不真實。手忙腳亂安排她在椅子裏坐下,盯著她的肚子看了半晌,現在小腹還平平地,可是裏面有個小人會一點點長起來,將來父親長父親短地追著他跑……這種生命的傳承,多麽不可思議!

他的一切舉動,雲畔都看在眼裏,自打認識他起,從未見過他這樣慌張過。她笑著說:“還不能肯定,你先別著急,等看過了郎中才知道。”

可他卻篤定得很,“我知道,一定是有了。”邊說邊長長舒了口氣,“也是時候了……”

先前怕早早有了嫡子,會惹得人算計,玄都就是前車之鑒,因此不著急,甚至有意無意地避忌著。現在卻不一樣,反正勝敗就在眼前,他終歸是有把握,讓妻兒過上太平日子的。

今年的最後一日,好消息來得及時,不知家裏長輩們知道了,又會怎樣歡喜。總之他現在是高興壞了,比加官進爵更讓他欣喜。

他來來回回地忙碌,替她倒水,問她冷不冷。先前的鎏金手爐擱在一旁,摸上去已經不怎麽熱了,他又忙著替她換炭,那樣謹小慎微地呵護著她,比之只會叮囑小心身子的郎子來,不知強了多少倍。

雲畔含笑望著他,“我算了算時候,若是真的有了,大約明年七八月裏生。”

他回過身來,有些遲疑,“七八月裏……那時候正是盛夏,只怕熱得厲害。”

“添人口嘛,哪裏還怕熱。”她慢悠悠叩著兩足,眯著眼盤算,“玄字輩兒……大哥家有玄都、玄同,三哥家有玄思,咱們的呢?叫什麽好?”

他倒並不執著於生男生女,“如果是個姑娘,就不用排序了,有那麽多好聽的名字可取。如果是個男孩,就叫玄真吧,大道至真,我不要他經受父輩的跌宕,只要守住本心,安穩度日就好。”

這應當是一個父親,對於孩子最真摯的期望了。

雲畔聽了,細細斟酌那兩個字,放在舌尖上翻來覆去地念叨:“玄真啊……真好,就叫玄真。”

兩個人喁喁低語,談論關於孩子的一切,不防天色暗下來了,雲畔起身要去燙酒,他攔住了,讓她坐著,一應都是他來張羅。

對坐在小桌前,這陋室內過年,桌上酒菜卻也像模像樣。雖然雲畔吃不得什麽,幾乎以粥續命,但不妨礙這種正經的儀式感。彼此碰個杯,她還沒喝,他先叮囑上了,“只能抿一點,不可貪杯。”

雲畔噯了聲,呷上一點點,讓那甜辣的香氣在舌尖彌散,也算敬了這份普天同慶。

忽然外面砰地一聲響,黑黑的夜空被五彩的光照亮了。他拉她到門前看,是禁中放煙花,因角門子離宮城很近,那焰火便像炸在了頭頂上。

原本今年府裏也要好生慶祝的,慶祝迎來了當家的主母,再加上又饒了個小的,愈發要隆重對待。可惜,現在人圈禁在了這長巷子裏,便也談不上放煙花了。

不過雲畔依舊看得很高興,“這是我頭一回看見禁中放煙花,早前在幽州,只有幾家大戶放得多些,但也不能和帝王家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