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下智者馭力,上智者馭心……(第2/4頁)

所以啊,上京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它看似歌舞升平,繁花似錦,帝裔貴胄們卻又籠罩在暗影下,臉上帶著誇張的笑,日日戴著腳鐐舞蹈。

其實大家都不耐煩了,都期待著一場大火把這詭譎的塵垢清理幹凈,所以沒有人去反駁惠存的話,換了平時也許還會提醒她小心措辭,現在卻不會了。

敬夫人只是溫言安撫她,“眼看著要過年了,年關前一切平穩就好。太夫人和嬸嬸病了,家裏要你支應,妹妹要是有任何不便,只管打發人來告訴我,反正外頭有你大哥留意著,咱們只要守好家業,就對得起家主們了。”

這位嫂子向來是最體人意的,說起話來不急不慢,很有穩定人心的力量。

惠存望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阿嫂也要小心身子,千萬不要疲累了。我今日來,就是為了探一探哥哥在審刑院的情況,既然人已經放回去了,我也放心了。這就回去稟報祖母和阿娘,讓她們不必著急。”

敬夫人道好,站起身來送她出門。

惠存再三讓她留步,方跟著女使往前院去了。

敬夫人看著她走遠,幽幽嘆息,“四郎夫婦圈禁在角門子,把家裏人都急壞了。難為惠存,閨閣裏的姑娘,如今也為哥哥奔走。”

陳國公將她扶回圈椅裏坐下,擰著眉道:“前幾日有人往我跟前遞消息,把三郎年後的籌劃一一都說明了,可惜那個報信的人並未透露身份,到如今也不知是何方神聖。”

敬夫人擡眼看了看丈夫,“公爺覺得會是誰?”

陳國公在一旁落了座,肘彎支著椅子的扶手,慢慢撫觸著胡髭道:“朝中雖有不少人依附我,但我心裏知道,那些官場上的油子,一個個比猴兒還精,絕不會有人冒著這樣的風險,徹底與三郎為敵的。我思來想去,也只有忌浮一人了,他有萬全的準備,若是能憑那個‘敕’字扳倒三郎,那麽一切皆大歡喜;若是功敗垂成,就讓自己安排下的線人與我對接,助我完成大業。”

敬夫人聽著,臉上不免升起一點惆悵來。

可陳國公畢竟不是頭腦簡單的人,他自然也有他的懷疑,“當前局勢三足鼎立,誰都有資格決一雌雄,忌浮因息州軍調入盧龍軍,傷了元氣,若是靠硬拼,恐怕落了下乘,因此他鼓動我與三郎對決,我們兩敗俱傷,他漁翁得利,也不是沒有可能。就算我們其中一方獲勝,屆時也已經人困馬乏無力再戰,他若是再以手上兵權挾制,到時候就可不費吹灰之力,將這江山收入囊中。”

敬夫人望著丈夫,倒並不像他一樣如臨大敵,她神色平靜地說:“先將四郎所做的一切都擱在一旁,請問公爺,你如今能與三郎握手言和麽?”

陳國公說不能。

“既然早晚都有一戰,為什麽不去感激那個報信人的好,反倒要如官家一樣猜忌起來?”敬夫人望向外面的院落,緩聲道,“天下沒有人不為自己做打算,四郎就算自保,本也無可厚非。公爺須知道,他能助你,也能向三郎倒戈,你的兵權和人脈,他一清二楚,若是與三郎合作,不比費盡心機在三郎身邊安插細作容易?其實憑公爺現在的心思,我倒能夠體諒他的顧慮了,誰也保不定平時親厚的人,在登上高位之後會不會變得面目全非。這原本就是個互相試探的過程,公爺以真心待他,他信任你,必定也以真心待你。這種時候不去拉攏人心,難道弄得各據一方,才是好事?”

陳國公起先是真有些顧忌那位四弟的,但聽了敬夫人的話,似乎有了些轉變。

“也是,這些年四郎為我膀臂,我們兄弟連心,向來是同進同退,怎麽越是到了這樣緊要的關頭,越是無端顧忌起來。”

敬夫人抿唇笑了笑,陳國公的好處在於從不剛愎自用,自己作為妻子常行勸諫之職,他也願意聽從,便好言道:“下智者馭力,上智者馭心。四郎如今雖被圈禁,卻也是他權衡利弊的時機,來日他是助你登頂,還是與你背道而行,全在公爺一念之間。”

陳國公豁然開朗,頷首說是,“夫人的意思我全明白了,這幾日的困擾,原來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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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惠存邁出了陳國公府大門,擡眼便見向序還在馬車旁踱步,不由奇怪地咦了聲,“大哥哥怎麽還沒回去?”

他聞聲頓下了步子,君子清且貴,那一回頭間,有雲破日出般的氣韻。

見她出門,便上來詢問:“陳國公怎麽說?公爺還在審刑院押著麽?”

如今大抵是各掃門前雪,有個人在這樣風聲鶴唳的時節下,還願意關心別人家的事,那就足以說明這人人品上佳了。

惠存走下台階,將聽來的消息都告訴了他,“昨晚已經送回角門子了,可惜不是為了重審那個‘敕’字,緹騎指揮使眼下也好好的,沒有人在意當天登門搜查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