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五百兩。(第2/4頁)

橫豎人是回來了,這麽長時間的牽掛總算有了交代。再問起那時的經過,韋嬤嬤道:“那日咱們正在院子裏清理活水,地動說來就來了,昏天黑地飛沙走石,連眼睛都睜不開。後來略緩和了點兒,就見屋子塌了半邊,木香那時候正在裏頭收拾,給壓在底下了,還是咱們合力把她刨了出來。唉,娘子是沒瞧見……連面目都分辨不清了,回了柳娘,她帶人來看了一眼,不知怎麽就生了壞心思,叫了素日聽她差遣的幾個小廝把我們捆綁起來,塞上嘴蒙上眼,運出了幽州。咱們起先不知道府裏發生了什麽,還是這次回來的路上慢慢聽說的。現在想想,小娘子真是不容易,幸而還有姨母可投奔,倘或那時錯走半步,或是驚官動府,或是麻煩了閨閣朋友,話到柳氏嘴裏可就難聽了,將來還不知是個什麽了局。”

潘嬤嬤又追問:“如今那柳氏怎麽樣了?咱們被送走前聽說郎主要搬府,這會兒人在幽州還是在上京?”

雲畔倚著扶手道:“在上京呢,前兩日聽說病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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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國侯府上,江珩才散朝回來,進門險些被跑動的仆婦撞得摔一跤。待站定了怒斥:“幹什麽呢,慌裏慌張的,成何體統!”

仆婦忙賠罪,“郎主息怒,是姨娘身上不大好,奴婢忙著去給她請大夫呢。”

江珩皺了皺眉,“又怎麽了?今日頭疼,明日肚子疼,在幽州時候好好的,如今到了上京,是水土不服還是怎麽的,見天病病歪歪,竟沒個好的時候了。”

仆婦支吾著,哪裏說得清裏頭緣故。

江珩厭煩地拂了拂袖,“去吧、去吧!”

仆婦行個禮,忙往院門上去了,他原打算不理會的,但又覺得不去瞧瞧好像太薄情了,便負著手,慢慢踱進了柳氏的院子。

自打上回被金勝玉掏出了五千兩,柳氏就覺得這身子這魂兒,都不是自己的了,著著實實病了七八日工夫,幾乎拿藥當飯吃。心裏郁塞是真的郁塞,這事兒又沒處講理去,連江珩都不來自己的屋子了,她除了一個人生悶氣,沒有別的辦法。

要說男人絕情,以前她並不這麽覺得,因為自己一直是受益的那一方,漁陽縣主的痛苦在她看來如玩笑似的。倘或有人說起來,她也是輕描淡寫一句,“女君跟前,哪兒有我站腳的地兒”,把自己放在了弱勢的處境。結果偏偏這麽寸,也或者風水輪流轉,來了個金勝玉,活似黃鼠狼進了雞窩,攪得全家不得太平,她才發現有的話當真不能混說,說多了是要應驗的。她病的這些天江珩只來看過她一回,連話都沒說上就又走了,後來她病愈,白白又躺了半個月,他居然再也沒過問她的死活。

這麽下去不行,眼看著再有幾日金勝玉便要進門了,這時候不行動,往後可徹底沒活路了,必須趁著自己還能說上兩句話,好歹把江珩的心拉過半邊來。否則日後一心和那新填房過日子去了,自己同三個孩子還在他眼裏嗎??

她房裏的女使翠姐扒著門框踮足張望,終於見江珩的身影出現在院門上,立刻進來回稟:“姨娘,郎主來了。”

“快快快……”孔嬤嬤忙捧來鉛粉讓她撲臉,嘴唇上也敷了一層,江珩進門便看見她奄奄一息的樣子,仿佛再晚來半步,就見不上最後一面了。

若說這些年沒有感情,那也不可能,終歸是自己的女人,還為他養育了三個孩子,真到了不成事的時候,心裏多少有些動容。

他走過去,看了她一眼,“聽說身上又不好了?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心思放寬些,別想太多。”

說起這個柳氏就紅了眼眶,“郎主,我心裏的冤屈要是不說出來,我到死都不能瞑目。”

江珩皺了皺眉,“怎麽還有冤屈呢……”

她在後宅撈了這麽多油水,還說自己冤枉,大概那筆錢進了她的荷包就是她的,被掏出來之後就要死不瞑目。

江珩嘆了口氣,既然來了,總要聽她說兩句,便踅身在凳上坐下,做好了聽她訴苦的準備。

柳氏讓孔嬤嬤攙扶著,微微坐起了身,望一眼江珩便掖一掖淚,“郎主,關於那五千兩,我有話要說。我也不諱言,確實在公賬上挪動了兩千兩,那是因為我還有三個孩子,將來覓哥兒要讀書,雪畔、雨畔要出閣,手上倘或沒點兒積蓄,只怕金二娘子要苛待我的孩子。那日她要賣我,把牙郎都叫來了,還要連著雪畔一齊發賣,逼著我拿出五千兩來……郎主,世上哪有將庶女發賣的主母呀!我沒法兒,最後只能把箱底的錢都掏了出來,裏頭有我十幾年的體己,還有當初在瓦市賣酒攢下的積蓄……”她說著,簡直要倒不上來氣了,傷心是真傷心,嚎啕著,“這位女君好狠的心腸,如今想想,拿她同先頭縣主比,真真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往常縣主對咱們娘三個多好,從來不短咱們半分。念著我生育孩子辛苦,每月給我十兩,我省吃儉用這麽多年,一點一滴攢下來的錢,一下子竟被後來這位掏得幹幹凈凈。我只是不敢想,想起來真是慪也慪得死我。郎主你不在後院,哪裏知道我的難處,見了錢只顧驚得合不攏嘴,只當我貪了那麽老些……那些全是我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