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奴婢賤人,律比畜產。(第3/4頁)

金勝玉瞧這丫頭倒像還有些體統,和那個大的憨貨不一樣,因此對她說話的聲氣也和軟了些,轉身在圈椅裏坐下道:“主母處置婢妾,本就是天經地義的,就算你爹爹回來,也插手不得我要辦的事。你大概還不知道你姨娘的行徑呢,貪了公賬上好幾千銀子,今日叫了牙郎來發賣她,出門的時候一件衣裳不許穿,一樣家俬不許帶走,我倒要看看,她昧下那些錢有什麽用。”說著調轉視線望向雪畔,“你給我聽好了,認她做娘,你也是賤籍,回頭牙郎來了,你大可跟著一塊兒去。你是你爹爹的骨肉,可不是我的骨肉,你要是懂得尊卑放明白些,這家裏還有你一席之地,要是犯渾,眼裏沒人,那就給我滾到外頭去。你阿娘早前不也是這麽對付你長姐的嗎,可惜你沒這個運氣碰見魏國公,也沒個好心的姨母收留你。就你那些舅舅舅母,只怕頭一個就發賣了你,你可給我想明白了!”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又是一記電閃雷鳴,焦嬤嬤領著個穿褐衣的人停在廊下,高聲向裏頭回稟:“夫人,牙郎帶來了。”

柳氏回身抱住了雪畔,倉惶說:“我不從,誰也別想發賣我……逼急了我一頭碰死,橫豎我不從這個家裏出去,這是我的家!我住了十幾年的家!”

金勝玉呸了一聲,“一個奴籍,哪來的家。”轉頭問牙郎,“瞧瞧這個老的,值多少銀子?”

那牙郎看慣了大戶人家妻妾相爭,像這種時候最能占便宜,便仔細打量了柳氏兩眼,“雖有些姿色,但到底上了年紀,轉賣起來不好脫手,至多給五兩銀子,也是看在沒做過粗活兒的份上,否則這類貨色,咱們通常二三兩拿進。”那雙眼睛又咕嚕嚕盯上了邊上的雪畔,咦了聲笑道,“這個不錯,夫人,這個要不要一齊發賣?要是這個也能領走,兩個便給二十兩,都是現銀,絕不拖欠。”

金勝玉哂笑著望向柳氏,看她面如死灰,想必現在的心情不好受吧!

在侯府呼奴引婢十余年,早就忘了自己的斤兩,到了牙郎眼裏不過就是個貨,單賣只值五兩銀子,還不及一盒上等香粉的錢。其實人啊,說到底就是個體不體面的問題,體面在,你是堂堂的人,體面不在,你連豬狗都不如,人家可不管你掌沒掌過家,是哪一戶有臉的姨娘。

雪畔沒見識過賣人,原先還仗著自己是侯府小娘子,金勝玉不敢拿她怎麽樣,誰知自己低估了她的手段。人家是後娘,爹爹的面子也不管用,真要像當初的雲畔一樣攆出去一夜半夜的,那自己往後的名聲就毀了。

於是發力搖晃起母親來,“姨娘……姨娘你說句話呀,這個時候悶聲不吭,管什麽用!”

雨畔求了金勝玉半日,也知道光是求告不頂事,人家這回是要現開銷了,只好跪在柳氏跟前哀告:“姨娘,錢財都是身外物,要是真被賣出去,一個子兒都帶不走,姨娘還看不明白嗎?”

可問問柳氏的心,她哪能不惱恨。

好容易扣下的錢,還沒捂熱就要被挖出來,如今自己是被推到懸崖邊上了,要是一口咬定沒錢,人家處置起來不會手軟。眼下江珩不在,就算事後能把她們找回來,那這輩子再想擡起頭就難了。再說還有個雪畔,無論如何,總不能害了孩子……

她終於低下頭,長嘆了一聲,“我先前糊塗,確實昧下了賬上的錢,如今願意全數拿出來,求女君寬恕。”

金勝玉等的就是這一句,笑道:“你瞧,我也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的,否則你是侯爺心尖上的人,我怎麽敢發賣了你呢。既然你願意解一解府裏的燃眉之急,那很好,現在賬上合不攏的款項有七八千,這些就請姨娘拿出來吧,我得了錢,也好了結外面的欠款。”

柳氏簡直被她嚇著了,“七八千?女君,我統共只壓下一千兩,這些錢也是想著日後二娘三娘出閣,給她們添妝奩用的,哪裏來的七八千!”

金勝玉知道她還在扯謊,自己也是有心多說些,做買賣不就是那樣討價還價嗎,你說一千我說一萬,最後各讓幾步,事兒就成了。

“一千兩?你是拿我當傻子呢!掌家一年多,只昧下一千兩,那你拼盡全力霸攬中饋,也太不值了。”她頓了頓,復又笑吟吟道,“我也不是個趕盡殺絕的人,這樣吧,你就拿出六千兩來,賬上攤得過去便罷了,余下的我也不和你算小賬了。”

柳氏心說你還不算小賬?委實是沒有小賬給你算!六千兩,自己全吐出來不說還要倒掛二千兩,簡直虧得連爹都叫不出來了,你得了便宜還賣乖呢。

可是人在矮檐下,不由她鬧脾氣,她只好擺出一副誠懇的姿態來,捧心說:“女君,我和您說句實在話吧,縣主過世後,公賬上確實吃緊,就憑郎主的俸祿和侯爵的食邑,還有莊子店鋪的收成,一年也就二三千兩進項。咱們家上上下下這麽多人,這麽多張嘴,哪一個不要吃,哪一個不要穿,這些錢也只能兩下裏相抵,並沒有多少結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