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準備好了嗎?

女使們置起了沐浴的香湯,檎丹攙扶她進了木桶內。先前的千日春酒上口容易,後勁有些大,她把巾帕擰得半幹蓋在腦門上,閉著眼睛喃喃自語:“我的酒量見退啊,以前明明能喝好幾杯的……”

還好沒有在茂園上頭,否則叫人說起來這個新婦憨蠢得很,頭一天家宴就吃了個半醉。

其實大家喝得都不多,各人一小盞罷了。上京和幽州兩地,沒有不會飲酒的官眷,因為飲酒是交際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孩子們略大些便坐在膝頭上,大人拿筷頭蘸了酒,一點一點喂給她們吃。

自會吃飯起就會喝酒,大多女孩子是這樣,雲畔覺得自己酒量還行,大概因為到了姨母府上不好意思多飲,因此顯見地酒量不濟了。

檎丹來替她擦身,鳴珂取了寢衣來給她換上。她摸了摸臉頰,顴骨上還殘留著余溫,拿手背掖了掖,手背上也滾燙一片。

姚嬤嬤來送她上床安置,臨走的時候將那方元帕重新塞進了枕頭底下。也不需多言語,反正該說的都說了,她是聰明人,自己知道應當怎麽辦。像今日下半晌,魏公爺都說了要去書房安置了,這在姚嬤嬤聽來,實在不是什麽好事。後來夫人打消了公爺的念頭,想必她自己也察覺了吧!

姚嬤嬤退後了一步,說:“夫人夜裏要是有事,只管傳喚外頭,東邊廂房裏有人值夜。”說完納了個福,便退出去了。

雲畔臥在床上,腦子裏昏昏的,心裏卻敞亮得很,見外間的燈火被人挪出去了,燈影漸漸移動,把落地罩上鏤空雕花的影子拉得老長。

有清淺的腳步聲傳來,她心裏一緊張,忙閉上了眼睛。

身邊的床榻微微一顫,有人坐了下來,然後一陣窸窣的衣料相摩擦的聲響,想是臥在她身旁了。

多奇怪,兩個白日客客氣氣十分見外的人,到了夜裏卻要一頭睡。各自心裏都有些仿徨,知道這樣情況再也不會有變化,會一直地,長長久久地延續下去,好像除了彼此適應,沒有別的辦法。

他悄悄轉過頭看她,大概因為喝了點酒的緣故,她的臉頰酡紅,像個做著甜夢的孩子。半晌睫毛微微顫動一下,極慢極慢地睜開了一道縫,大約是想偷偷瞧一眼他,誰知和他的視線撞個正著,這下子她的驚訝和窘迫擋也擋不住,那臉頰便更紅了。

他倒笑了,“你沒睡著嗎?”

她難堪地搖了搖頭。

“在等我嗎?”

他問這話的時候,自然地側過身子來,面對著她。兩個鴛鴦枕相接,兩張臉之間只有一尺來寬的距離,那麽近那麽近,近得輕輕往前挪上一點點,就能夠著她。

她的臉上紅雲升騰,但眼睛明亮,雖然完了婚,是名義上的公爵夫人了,但她仍舊是新鮮的,晨露中綻放的花蕊一樣的可愛姑娘。

她也微微側過身子來,仿佛彼此間有很多私房話要說。她眨了眨眼,他準備洗耳恭聽,她吸了口氣,忽然道:“那個千日春酒,是中山園子的招牌吧?”

果然只有美酒美食不能辜負,他無奈地說是啊,“和班樓的瓊波,忻樂樓的仙醪,並稱三大名釀。”

“難怪我覺得那麽好喝……可是後勁也大,現在還昏昏的呢。這麽一想,祖母、母親,還有惠存妹妹,她們的酒量恐怕都比我大。”

新婚的喜床上,討論誰的酒量大,合適嗎?

他不說話,挑著眉,微笑著看著她。

雲畔有些難為情了,又道:“你今日說,回來得晚了就睡書房,當時唬著我了。”見他有些不解,她又向他解釋,“你要睡在書房,意思就是你不大滿意這樁婚事,不大滿意我。那我就得自省,是不是有哪裏做得不夠好,可我又覺得自己還不錯,你不回來,我就愈發苦惱……往後不能這麽說了,千萬千萬。”

她大概是真的有些糊塗了,說話愈發顯得孩子氣。

他心頭一動,探過手去,將她細細的指尖握在掌心裏,輕聲說好,“我記住了。”

心裏有一點渴望,想接近她,就像植被向陽而生,即便是荊棘,也想從峭壁的巖縫中伸展出枝條來,觸摸一下外面的陽光。

挪過去一分、再挪過去一分……她並未表示抗拒,甚至掌心的那只手,若有似無地回握了他一下。

這鴛鴦帳裏,逐漸升騰出曖昧的情調,他松開那只手,擡起來觸了觸她溫軟的面頰,從頰畔慢慢移到玲瓏的下巴,然後靠過去,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她的唇飽滿香軟,像個仰起的小菱角,他親她一下,她有點害羞,但是沒有躲避。

他反倒有點遲疑了,謹慎地問她:“你準備好了嗎?”

也許問得直白了,但他需要明明白白弄清楚她的想法。

這叫人怎麽回答呢,雲畔支吾了下,“今日母親那裏,我讓你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