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還挺喜歡你的。

五日,過起來真的很快,因著家下要辦喜宴,舒國公提前一日便告了假,要在府裏張羅宴會當日,男賓們的送迎安排。

家裏一瞬好像多了很多人,梅芬從自己的院子裏出來往一捧雪去,半道上見女使仆婦往來不斷,她和八寶站在那裏遠遠地看著,八寶說:“要是不退親,明日出嫁的就是小娘子了。”

所以梅芬對雲畔充滿感激,巳巳是救她脫離苦海的活菩薩。

正琢磨那些女使手裏的托盤上端著什麽香料,聽見兩個仆婦一面說著吉祥詞兒,一面擊掌入園,嘴裏說著:“新婦的純衣纁袡送來了。”

梅芬忙拉著八寶追進了一捧雪,進屋後見姚嬤嬤帶著幾個全福的仆婦接過來,小心翼翼將那件婚服架上了橫平豎直的衣架子。

梅芬仰著頭看,那黑色的深衣濃重如夜色一樣,領口袖緣都鑲嵌著精美的赤色鑲滾,被衣架子一撐,簡直像個帳幔。她有些納罕,轉頭問姚嬤嬤,“巳巳的嫁衣,怎麽和別人的不一樣?”

姚嬤嬤笑道:“因為郎子是公爵呀,不像尋常家子紅男綠女,咱們小娘子要行周禮,新婦穿纁袡,新郎穿爵弁,如此莊重,才合乎宗室的禮數。”

梅芬哦了聲,望望邊上和她一起仰看的雲畔,她像個局外人一樣,好奇地打量那些繁復的配飾,最後指著那條繡著鴛鴦紋樣的帨巾問:“這是什麽?”

姚嬤嬤道:“這是縭,新婦出門的時候,由母親親手替小娘子系上,就叫結縭。”

提起母親,雲畔有些傷懷,低聲說:“要是阿娘在,那該多好!”

女孩子出嫁前夕,總是十分依賴自己的母親,姚嬤嬤看出她思念縣主了,便溫聲寬慰著:“小娘子不用擔心,到時候夫人自會替小娘子系上,夫人拿小娘子當自己親生的女兒呢。”

好在有姨母,惦念阿娘的心也能稍稍得到安慰,雲畔重新浮起了笑意。

門上又有首飾送進來,梅芬喚她去看,比起頭上的簪環,腰上的玉佩組更顯得厚重典雅。對於女孩子來說,成婚什麽環節是最值得賞玩的,大概就是這數不清的瑣碎物件吧!

東西太多,實在瞧不過來了,雲畔便請梅芬上小亭子裏飲茶納涼。

姐妹倆這樣對坐著點茶的機會不多了,要是梅芬願意走出去,兩下裏往來倒隨時能夠相聚。可她又足不出戶,雲畔要是想來瞧她,只怕也有不便,畢竟在人家府上生活,要瞧上頭長輩和魏國公的臉色。

一盞茶湯放在梅芬面前,雲畔自嘲道:“和郡公府解除婚約前,我還夢見了阿娘,她讓我‘慢’呢。這回我再想聽聽阿娘的意思,卻怎麽也夢不見她了。”

梅芬的想法很簡單,“想是姨母覺得這個郎子不錯,所以也用不著讓你‘慢’了,順其自然就行。”

其實梅芬對生人幾乎都滿懷戒心,唯獨對魏國公從未有過半句惡言,反倒不時誇他兩句,想必除了誠心誠意向雲畔兜售他,也確實對人家的人品很敬重吧!

如今也不是再考量郎子值不值的時候了,雲畔抿了口茶湯,將建盞輕輕放在茶盤上,問梅芬:“阿姐往後有什麽打算?”

梅芬想都沒想道:“就在滋蘭苑呆著,要是爹爹和阿娘嫌我在家阻了哥哥的姻緣,那就替我修一座小道觀,我上那裏做女道去。”

雲畔想了想,慢慢點頭,“其實這也是個不錯的法子,只要你過得高興就好。”

“屆時你也可以上我的小道觀來找我插花飲茶,我每天等著你。”梅芬笑眯眯說,但也是轉眼,臉上又浮起一層哀色來,低著頭說,“爹爹和阿娘,想必已經對我失望透頂了。”

雲畔說不會,“姨丈有官爵,大哥哥將來也會入仕,闔家沒有誰指著你撐起門楣。他們只要你過得好,往後也不會苛求你的。”

話雖這麽說,名聲卻也實在壞了,向家女兒有癔症的毛病,早就成了別人茶余飯後的談資。好在家裏人是心疼她的,要不然好好的親事,也不能說放棄就放棄。

梅芬呢,平時雖然寡言少語,但她心裏明鏡似的,見兩個女使在亭下小溪邊上打撈落葉,趁著身邊沒旁人,抓住了雲畔的手說:“巳巳,你到了那裏,一定要小心自己的安危。”

雲畔很意外,她竟會忽然說起這些,便問:“阿姐是怎麽看待魏國公府的?”

梅芬道:“原先我這婚事是外祖母和胡太夫人定下的,太後尚且要摻和,這回親自替你們保了媒,把心思都放到明面上了,魏國公府的人又不是傻子,怎麽能不提防你。萬一他們真有個風吹草動,你千萬要裝糊塗,裝不知情,免得他們對你不利。”

這樣的告誡,對一貫明哲保身的梅芬來說,已經是破天荒了。

雲畔自然懂得自己的前路和日後的水深火熱,但能得她真摯的叮囑,實在是慰心得很。便回握了她的手道:“阿姐放心,我自己會留神的,人心隔肚皮麽,見識過了自家的種種,哪裏能不知道這個道理。其實姨母也和我說過太後的用意,我心裏明白這一去恐怕並不那麽順遂,可我也不怕。你瞧,我能從姨娘那麽惡毒的算計裏逃出來,到了魏國公府上,自然也能應付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