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9章 聖駕渡河,姑且一論(第3/3頁)

“當年雍王攻奪北門,軍數尚不盈千。”

韋巨源眼皮一翻,看了一眼姜晞之後便說道,說完這話並不理會堂中幾人臉色,便再次垂首默坐。

“今時豈同往世!姑且不論情勢差異,當年事發驟然,內外少於防備。今雍王行止,內外側目,已經不可再決鬥於幽隱頃刻。今都畿兩衙甲力仍合萬眾,城防、宮防嚴謹有加。況李相公使命西行說之,朝情不欲雍王歸國,雍王未必敢……”

姜晞橫了潑冷水的韋巨源一眼,然後又繼續說道。

韋巨源聞言後嘿然一笑,然後出席作拜並擡頭望向皇帝說道:“陜西地民,雍王經營深刻,諸勛門東行趨避便為明證。今雍王簡行,或矯飾以弱、或無悖極之情,其腹計深遠,非臣敢作窺測。但據姜相公所言,明設之陣尚可決勝於戰,幽隱之禍則防不勝防。今都畿人事,多趨於洛南,當中是否禍端藏匿,唯聖人裁斷。”

皇帝聽到韋巨源這一番話,眸中又閃過一絲陰霾,斟酌良久才又開口道:“韋承慶他、他近日起居行止如何?”

許多的陰謀,特別是事關國朝神器的大陰謀,其實從來也不是全無端倪可察。就像是舊年神都那場革命,當雍王接觸北衙軍權並統領肅嶽軍的時候,武氏諸王便已經有所警覺,並且開始著手壓制雍王,甚至差一點取得成功。

韋承慶所策劃的事情,如果說一開始還沒有什麽端倪可察,那麽當大量南衙將士在其安排下奔赴州縣的時候,便已經無從掩飾了。

但問題是,有所察覺與能否壓制是兩個概念。韋承慶當時已經是政事堂首相,並且其門下已經聚集起了眾多循其得勢的關隴勛門,就連南衙宿衛都已經不知被滲透成了什麽樣子。

盡管北衙萬騎初見成效後,皇帝便著手開始壓制相權,但是很不巧當時又適逢突厥入寇,應對外患的同時,還要竭力提防行台。在這樣的情況下,若再發動對朝堂的清洗,無疑是一種自殘,只能奪了韋承慶的相位,維持一個表面的平靜。

如今朝廷所面對的形勢就是,明面上的威脅雍王已經將要行過潼關,暗裏的廬陵王可能已經距離都畿更近。兩種威脅都足以致命,區別只是哪種毒發更早。

聽到皇帝言及韋承慶,姜晞便又忍不住說道:“如今雍王已經兵臨潼關,正需同心阻之。若朝中再妄起爭鬥,恐形勢將更加危殆!”

這會兒,韋巨源也不再陰陽怪氣,而是直接說道:“禍之藏野,雖然不知匿處,但若欲發難,必以韋承慶總領其事!臣請即刻就邸撲殺韋承慶,使其徒眾無所標望,驚悸相擾、與事者必生搖擺之志,或自曝其惡……”

“但若雍王趁勢東行,將何阻之?”

“雍王進止,尚不失章法。若真直意神器,則畢發西軍甲卒,絕非區區五千之眾!其所申訴,亦止於邊擾……”

“雍王統甲數不盈千,已敢發難!今縱養關內,聲勢壯成,豈止……”

“雍王節鉞,尚為聖人授給。但野中欲搏殊功之賊,已經立志王法之外!”

兩人針鋒相對的爭吵起來,而皇帝則眉頭皺的更深,一時間也是心意掙紮,不知該聽從於誰。

同在殿中的袁恕己始終沒有發聲,望著爭執不休的兩名宰相、眸中隱有暗嘲閃過。等到兩人各自停頓下來、組織言辭之際,他才起身叩拜道:“雍王今東行,的確難阻。而山南之禍,亦與朝情糾纏不清。但若聖人傳檄天下,親征河北躁亂之賊,憑此大義,能使雍王裹足,聖駕過河北進,能避都畿躁亂之禍,能合河東王命之師,能聚河北人物勢力!”

“這、中丞細說此計!”

李旦聽到這話,眸子頓時一亮。

“萬萬不可!聖駕豈可輕赴於野……”

韋巨源與姜晞聽到袁恕己如此發言,心中已是一驚,待見皇帝對此流露出不小的興趣,則就不免更加惶急,暫時放棄了彼此的爭執,齊聲阻止道。

“那兩位相公又有何計略能定內外?”

袁恕己既然發言,便不再退縮,直視兩人沉聲道:“雍王所以躁亂關西,所借唯突厥之擾。聖駕親征,其勢無所依附。朝情所以汙垢暗藏,所趁唯宮闈震蕩,否則不足成事。河東之軍難歸,所以朝廷權弱勢輕,勢不就我,我當就勢!”

“胡說!天子宗法所尊,社稷推崇,豈能與賊臣競勢較強!”

韋巨源起身頓足,指著袁恕己怒聲道。

“韋公勿燥,朕亦知此計頗不可取,唯今內外交困,不可再阻言途,姑且一論。”

李旦起身勸和,但眼中卻是一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