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5章 不如降黃巢

上官婉兒最終還是沒有向神皇陛下坦陳,一番說辭將這疑問搪塞過去。

她不是貪求永安王這一首聯絕詩名,只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開始沒有向女官們說清楚,沒想到發生這種余波,如果要講清楚,還不知要費多少唇舌。而且在場女官諸多,未必人人坦蕩、與人為善,無謂因此勾動陰祟唇舌。

神皇對此也並未窮作追究,眼下的她正值人生最關鍵時刻,抽出時間來饗宴新舊女官,已經是難得的恩賞犒勞這些肱骨幫手,轉頭還有朝野諸多事務要操勞,自不會對宴席上一兩首閑趣小詩念念不忘。畢竟詩作再怎麽出色,也沒有《慈烏詩》所蘊含的那種特殊的政治意義,不值得再作牽掛。

上官婉兒匿下此事,但也不好就此當作無事發生。她不好往仁智院走動太勤,而且因為被神皇評判自己詩作大不如永安王,一時間也羞於相見。

心內暗忖良久,上官婉兒覺得還是要有所表示,趁著職務之便,借著封贈曾參的余韻,派人往仁智院送去一些儒義典籍,其中便夾雜著《文選》之類的詩文匯集,希望永安王能受教前人、更益詩才。

雖然神皇的點評讓她心中略生挫敗之感,但一首詩的失手、又不是在她擅長的領域之中,也並不因此就覺得低人一等。

才情天生,學養卻需要經年的積累,永安王有這樣的稟賦,上官婉兒覺得若不培養發掘出來,實在有些可惜。至於對自己竊詩的歉意,自然也藏在這一點用心中,羞於直言,希望永安王能有領會體諒。

上官婉兒送書之舉,太妃房氏大為感動,親筆回信道謝。

一家人幽居禁中,朝不保夕,房氏雖然也出身名門,但現實處境已經讓她心力交瘁,對子女教養難免疏忽,心中也因此不乏愧疚。

遷居仁智院後,家人處境有所改善,特別幼子巽奴經歷奇異,性情大改,甚至讓房氏生出家事有人分擔的感覺,因此對於子女的教育也真正重視起來。

收到上官婉兒的贈書,房氏便讓人將子女召來,指著那些書卷正色道:“你們父親即便不言顯貴出身,也是朝野鹹稱的博學才盛之人。生為人子,絕不可因自身的淺薄累及先人的名譽,為人譏笑。厄難纏身,唯以自強,之後每日都要在此學經,如果學的不好,便是不孝!”

房氏語調頗為嚴厲,面前四名子女,李光順只是恭謹應是,其他三個聞言後則是臉色一苦,特別李守禮已經忍不住捂臉哀嘆:“每天拘在院舍,生人不見幾個,閑樂都是無聊,娘娘何苦為難!”

小女郎李幼娘不敢違逆娘娘,只用頭拱著近來好感大生的李潼,希望這個越來越有主見的三兄能夠說服娘娘,讓他們免於每天習文練字的辛苦。

至於李潼,每天分析局勢、思忖出路都累得頭大,更沒有心思每天埋首紙堆。

但是對於房氏的這一點想法,他倒很贊同,少男少女精力旺盛,不學習就要惹是生非。特別李守禮這個活寶,隨著近來飲食越好,每天在院舍間上躥下跳,甚至作死到爬墻頭張望仁智院外禁衛值守的千步閣廊橋,看得李潼心驚肉跳,生怕哪天一支流矢飛來,射死這個精力過剩的小子。

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李潼反手按住李幼娘發絲順滑的頭頂,正色道:“家風在於謹學,人不學不立,才不養不彰,娘娘安排學業,我是完全贊成。只是娘娘也知我……唉,溫故雖可知新,但總也比不上從新求索。”

“三郎不必隨學,但每日需作一策。”

家無夫主,房氏便是主母大家長,講到家教問題,那是不容置疑的,瞪了叫苦不叠的李守禮一眼,轉又對李潼說道。她是深信李潼魂遊,也不覺得自己的教育能比亡夫更好,但也好奇李潼學識如何,還是布置下了家庭作業。

李潼聞言頓覺頭大,如果房氏考校他的詩才,他能每天不帶重樣的屢出佳篇,可是讓他每天作策,那真是要了老命。

漢代察舉需經策問,把政事、經義問題寫在簡策上讓人作答,後世逐漸定型便成一種固定文體稱為策文,也就是古代的議論文,對人的綜合素質有著很全面的考驗。

李潼有大學專業的積累,漢賦駢文、散文筆記之類名言警句倒是能順手拈來,制策不難,或是唬不住真正的大學問家,但應付一下嫡母房氏也不難。

但難就難在,他能記住的古文那必是能夠經得住千百年歲月洗練、震古爍今的名篇,怕是一不小心就樹立起高山仰止的形象,突破房氏的認知極限。

但見房氏神態肅穆,並不給他拒絕的余地,李潼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本來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們相處,換來的只是懷疑,算了,不裝了,攤牌了,我就是才華與顏值並存的狀元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