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1章 仁智院家人們(第2/2頁)

說話間,李守禮已經昂首轉向院門行去,並從廊下掏出兩根竹杖像是外間宮婢所用工具,夾在腋下便要往外走,一副混不吝的模樣。

李潼這才反應過來,剛待要開口喊停,耳邊已經響起另一個婦人頗有淒厲的尖叫聲:“大王還要任性到幾時?你是深恐我家禍患不深,還要招災,門庭死絕才肯罷休?”

李守禮聽到這叫聲,身軀僵了一僵,轉過身來一臉的委屈與不忿。

李潼循聲望去,只見廊下立著一個臉色蒼白素裙婦人,婦人一手拍欄、一手戟指李守禮,憔悴的臉龐因憤怒而顯得有些猙獰,一副咬牙切齒、怒其不爭的樣子,底色則是濃郁的憂恐。

略作思索,李潼才想起這婦人張氏同樣也是其父李賢妃子之一,稱為張良媛,正是李守禮的生母。後世載為張良娣,則是死後追贈。

被生母痛聲喝阻,李守禮頓時頹喪下來,垂首嚅嚅道:“兒哪裏是、是任性,只是娘娘被人害……”

張良媛喝止李守禮後,卻不聽其解釋,神色忿忿掃了一眼在場眾人,視線在李潼身上停留片刻後則顯得更復雜,而後擡手掩面退入一間已經被打掃出來的房舍閉門不出。

李潼看一眼尷尬又委屈的李守禮,心中幽幽一嘆,這就是自己今生的兄弟,或還沒有被之後更加苦難的生活殘忍的磨去所有銳氣鋒芒,沒有意識到自己那微小的能力根本不足以保護家人,仍懷赤子摯念,令人同情又惋惜。

“阿兄勿燥,娘娘所以受傷,全因我累,不是旁人加害。”

李潼上前拿過李守禮腋下竹杖,雖然對一個實際年齡遠比他小的少年稱兄,心裏是十足的別扭,但他眼下也找不到別的更好的稱呼。

李守禮聞言正待發問,院舍正居廊門下行出另一名婦人大聲招呼道:“太妃請上官才人入見,兩位郎君同入。”

上官婉兒帶著幾名女史向居舍行去,李潼便也拉起明顯慢了半拍的李守禮一同上前。

院舍正居通透寬大,但在行入其中後,李潼還是聞到一股很濃郁的藥味。他對房氏傷情多有記掛,繞過屏障便往內疾行。

室內布置簡約,房氏早在宮婢攙扶下立起,她視線遊移片刻看到李守禮與李潼身影之後,才很明顯的松一口氣,並有些吃力的對著上官婉兒作禮狀,口中則稱道:“多謝才人義言辯白,使我母子能為太後原諒……”

上官婉兒自然不敢受禮,疾行兩步攙住房氏並連忙說道:“太妃言重了,雖雜塵一時有擾,但玉質終究難欺。今次陰雲轉霽,是太後禦覽秋毫,垂恩施庇,妾等躬在行走,怎敢居功!”

房氏並未收起謝意,她緊緊拉住上官婉兒又轉頭說道:“你們三子不可閑慢,太後尊養不敢輕擾,先遙謝恩德再謝才人惠義。”

聽到這話,李潼才發現宮婢雜立的房間角落中還站立著另一個年輕人,正是少年李守義記憶中的長兄李光順。跟略顯浮躁的李守禮相比,李光順要顯得沉靜得多,儀容氣質都乏可陳,站在那裏默然無聲以至於讓人注意不到。

但在房氏吩咐之後,李光順便垂首行至房間正中,站在了李守禮的左側,並向李潼投來一個滿是關切的眼神,然後拉了拉似乎仍在懵懂的李守禮衣角,做出一個行禮的姿態。

之後三人並行廊下,在長兄李光順的引導下面向上陽宮方向遙做再拜大禮。原本李潼還擔心自己乏甚古人的禮節素養,但視線余光看到李守禮撅著屁股、磕磕絆絆的古怪姿態,心中越發感覺這一個嗣雍王大概率應該是一個活寶。

返回房間之後,李光順便主動跨前一步,身在李守禮之前面向上官婉兒做揖手鞠躬。此前遙拜上陽宮,那是以臣謝君,所以要李守禮這個嗣王家長在前。可是現在再謝上官婉兒,有幾分以尊謝卑的意思,因此李光順在前便有些代行禮的味道。

看到李光順這一點細節的拿捏,李潼心中不免疑竇暗生,雖然接觸日短,但能看得出家門交給李光順領導,怎麽都比李守禮靠譜一點,但為何又是李守禮繼承了其父雍王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