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0章 悲慘的一家人(第2/2頁)

所以就算李潼日後為了保命而做出什麽讓李賢陰靈不平的事情,那也實在無可奈何,還不是為了讓他身後嗣傳香火鼎盛一些?

一行人在這重重殿堂閣台之間的廊道蜿蜒前行,李潼終究還是大病方愈,身體仍是虛弱,行不多久便氣喘籲籲。奶媽鄭金見狀,便要彎腰背馱李潼,卻被李潼忙不叠的擺手拒絕,但鄭金對少年李守義關心到近乎溺愛的姿態還是讓他深有感觸。

生在這樣一個環境中,少年本就不是什麽性格堅毅耐苦之人,原本還有親長的關懷溺愛,可是等到被單獨監押,全無依靠之後,則就不免驚慌難定,最終一命嗚呼。

所謂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卻又不巧活在這樣一個腥風血雨、波詭雲譎的時代,早早棄世,對少年而言未必不是幸事。

但少年李守義是解脫了,換成李潼來面對這一局面,雖然已經有了一個看似不錯的轉機與開端,可想到這片天空下仍在厚積醞釀的雷霆風暴,未來仍是不容樂觀。

李潼所表現出的堅強與自立,在上官婉兒看來沒有什麽奇怪,因為她所認識的故太子李賢正是一個精力旺盛、意氣風發的帝宗少壯,李守義作為他的兒子,雖然囿於生活環境而顯得瘦弱了一些,但在上官婉兒看來,堅韌不拔正是少年應該具有的基本素質。

就連她這樣一個柔弱女子都在禁宮之內艱苦求存,生在如此門庭的李守義又有什麽資格軟弱或嬌縱?

不過像鄭金這樣對少年李守義本就親近熟知的人,在見到小郎君性情大變的表現後,心中卻是充滿了疑問,狐疑之色也都躍然臉上。

李潼自然察覺到鄭金對他不斷的審視打量,心中也是無奈。他要以少年李守義的身份活下去,這已經是一個不可更改的事實,但要從外及內的完全模仿記憶中少年的性情與行事風格,他也實在做不到。如何向故舊相識解釋身上所發生的變化,也實在需要費思量。

原本他已經不打算再裝神弄鬼,現在看來,在少年李守義親近諸人面前繼續維持這一解釋也是很有必要的,因為除此之外,他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說辭。

不過,他倒也不太擔心親人接受與否,他就是李守義,這已經是個事實。而且目下圍繞在雍王一家頭上的危險與壓力還未盡數消散,眾人也難有更多精力來尋究或抵觸他身上發生的變化,活下去才是當下要務。

李潼身體虛弱,又不願讓人背負前行,而且在禁中範圍裏,若無特旨降恩,決不可隨意使用輦具,因此一行人也只能走走停停。

其實李潼也並非僅僅只是氣力不濟,他在藉由休息的時候,認真觀察左近風物,努力將所行過的禁宮布局記在心裏。他也並不知道自己能否用上這些積累,但是多看多想是他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

武則天高高在上,不會予他更多垂憐,而他想要活下去,則就必須要有自己的警覺。

一路行來,沿途所見給李潼留下的最大印象便是宮禁格局的宏大。眼前這完整真實的太初宮,給他帶來的沖擊與感受要遠遠大於後世遺跡追緬又或明清宮室的遊覽,盛大氣象充斥於重檐高台之間。

大概由於目前武後長居上陽宮而不在太初宮,所以宮苑之間乏於點綴,並沒有太過煊烈的濃彩繁華,巍峨的宮室給人更多的是一種無從言表的壓力。穿行此間,使人不由得心情惴惴,垂首恭行,不敢浪語閑戲。

宮室規模雖然極大,但私密性同樣極高。行途所見許多宮院,多有高墻環繞,若不深入其中,難窺內裏究竟。更有許多地方頗具形勝,與其說是居住的宮閣,不如說是可以恃駐精兵而固守的堡壘。

宮室格局如此,但又不得不說,終唐一代,相對於歷史其他時代,宮闈變故的發生要更加頻繁得多。洛陽太初宮已是如此,而更負盛名的長安大明宮想必也是如此。可見物理上的建築穩固與否,終究還是敵不過人心的復雜詭變。

走走停停,當一行人穿過一條長長的曲廊,眼前便豁然開朗,抵達此行的目的地,毗鄰九洲池北岸東側宮墻,依傍宮城北側的兵城玄武城的禦苑仁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