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費雅茹被謝美玉捂住嘴:“胡說八道什麽?”

張阿姨笑:“走麽就走了,這套房子是民航江城局的,給民航子弟住的呀!你一個百貨系統的孩子,住在這裏叫做寄人籬下。”

費雅茹眼淚落出來,要拉開謝美玉的手,被謝美玉低聲喝:“閉嘴。”

陶主任說了一句:“張巧雲,你也適可而止。謝美玉,管好你女兒。”

張阿姨撇撇嘴,推開費雅茹的房間,叫起來:“哦呦,美玉啊!你們家真的有鈔票哦!三台落地扇?”

陶主任也被一家子有三台落地扇給驚到了,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張阿姨說:“也就是說,他們情願一台落地扇放在客廳裏,也不給玲玲用,讓玲玲住在被曬得滾燙的陽台上?”

裏面一張一米三五的床,床對過是帶鏡子的梳妝台,梳妝台上擺放著綠蓋子的雅霜,美人腰玻璃瓶的梳頭油,還有一個鏡框,費雅茹穿著白裙子在公園的照片。邊上還有一個小方台是充當費雅茹的書桌。

這個房間裏家具少了點,比隔壁要空一點,再說了,兩個小姑娘,也用不著隔開太多,總比跟父母睡在一起的好,陶主任問陳玲玲:“那玲玲,就跟姐姐住一起?”

陳玲玲乖巧地點頭,錢主任看著這麽多人站在那裏,說:“老朱,你和小夥子過來幫忙搬床,老陶和老李老張,幫玲玲搬她的日常用品。其他幾個人過來,把小方台和鏡台(梳妝台)挪個地方,把這一塊讓出來。”

錢主任一聲令下,大家動起來,一個個走進陽台的水裏。

張阿姨抱起席子,錢主任過來扛起床板,其他人過來拆床,陶阿姨過來給陳玲玲搬枕頭。

陳玲玲彎腰從床底下拿起一個已經銹掉的鐵皮盒子,陶主任看她抱著一個這麽臟的鐵皮盒子,說:“玲玲,你這個盒子要了幹嘛?很臟的呀!”

陳玲玲拿了抹布擦掉了上面的灰,低頭笑了笑:“我要的。”

隔壁,大家在搬小方台,小方台,玻璃下壓著很多照片,照片裏只有三個人的合影,沒有見陳玲玲出現過。

小方台上又是麥乳精又是樂口福,還有兩個餅幹桶,總有不識相的人,手賤打開來一看,裏面滿滿的糖果餅幹。

費雅茹看見,尖叫:“不要拿我的東西。”

“建強,是不是怕隔壁房間,玲玲要穿過去到陽台的,所以你家有好吃的都放在這裏啊?防玲玲跟防賊似的哦!”朱家伯伯問陳建強。

隔壁的張阿姨說:“建強,你們家訂兩瓶牛奶,我一直以為你們是給兩個小姑娘吃的,這麽看來,玲玲是沒得吃的嘍?就是給謝美玉和費雅茹娘倆的啦?”

“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的啦?自己親生的一點點都不放在心上,替別人養小囡養得不要太開心哦!”

“一百樣米,養一百樣人,總歸有傻子,年紀輕的時候給人養小孩,年紀大了幹不動活了,死乞白賴地讓沒有好好養過,也沒拿過他錢的親生小孩給他養老。這種嫑面孔的男人還是不少的。”

“不要瞎講,不要汙蔑我們男同志。一般的男同志還是知道誰是自己生的,誰是別人家的。”有男同志為自己正名了。

陳玲玲把自己的鐵皮盒子放在小方台上,費雅茹看見銹跡斑斑的鐵皮盒子放在她幹幹凈凈的小方台上,都快惡心死她了,她沖過去:“不要把你的垃圾放我桌上。”

鐵皮盒子落在地上,上頭的蓋子崩開,裏面是一張張碎裂之後拼接的照片,落在了地上。

陳玲玲跪在地上把照片,一張一張撿起來,這一張是媽媽第一次上飛機和飛機的合影。

黑白照片裏,十八歲的莊燕,戴著大蓋帽,兩條粗長的辮子,穿著空姐的制服,那時候的制服還是裙子,笑得那樣溫柔燦爛。

這一張是莊燕手裏抱著一周歲的原主低頭看,滿滿都是愛意。

還有一張是莊燕兒時跟原主外公莊勇的合照,撕碎的照片上,父親嚴肅中透著慈愛,小女孩滿眼孺慕。

陳玲玲一大顆眼淚落在照片上,她慌忙拿起衣角把水痕吸掉。

她把照片收進鐵皮盒子,抱著鐵皮盒子,站起來低頭看著小方台的玻璃台面,裏面都是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不說話,眼淚吧嗒吧嗒落在小方台的玻璃上。

這種情形,誰看了不動容,誰不想這跟著掉眼淚,陶主任擦著眼淚過來過來抱住陳玲玲:“玲玲,不哭了哦!”

“阿姨!以前媽媽的照片就在這個下面,他們把媽媽的照片撕爛了,要扔掉,我撿回來,我怕有一天會不記得媽媽的樣子。”

她的話讓在場的人跟著落淚,陳玲玲學著謝美玉,只掉眼淚沒鼻涕的哭法,擡頭:“爸爸,能不能把媽媽和外公的烈士證和勛章給我?我不要烈屬證,那個你們拿著就好。讓我留個念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