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駙馬爺的怒火(第2/3頁)

在明武宗看來,這一萬張鹽引就是一萬張紙,大筆一揮就出去了,自己毫無損失,卻不知道,這是國家的命脈,鹽商們發家致富的資本。

因為開中法敗壞,鹽引濫發,逼的朝廷不得不改革鹽法,實行以銀代米。

白話講,就是不用送糧到邊關了,只要出銀子,也就是繳納鹽課稅,就可以拿到鹽引了,如此一來,國家財政短期之內,收入驟增。但邊關糧儲卻大大減少。原因很簡單,不用糧食換鹽引,那些原本設置在邊關的商號屯田也就不必存在了,他們紛紛舉家內遷,因為他們的離去,人口減少,邊關屯田迅速破壞,邊軍糧食儲備自然也就大減。

等到朝廷醒悟過來,想要改回開中法,卻已經是覆水難收了,加上明中期之時,蒙古人衰落,建虜尚為崛起,邊關無有戰事,雖然朝廷上下都知道新法對邊關不利,但對朝廷稅收卻有利,因此也就默認了。

以銀代米,換取鹽引,對山西陜西商人是不利的,但對徽商卻是大大有利,論風餐露宿、到邊關受苦,他們絕對比不上山西陜西的兩地商人,但如果用銀子購買,低買高賣,坐地起價,卻是他們的強項,因此,明中期以後,迅速竄起的鹽商中,大部分都是徽商,他們守在自己的家門口,也就是兩淮,結交官員和勛貴,廣結善緣,只用極短的時間,就積累了大量的財富。

百年多之前,首輔嚴嵩對嘉靖帝談論天下富豪時,說財產超過50萬兩的巨富,全國不會超過十幾個,且多為山右(山西)人。雖然說嚴嵩是奸相爺,但就判斷來說,他當時還算是準確的,但到了今天,五十萬兩已經算不得巨富了,不說其他,起碼在兩淮鹽商中,財產超過50萬的比比皆是,只有超過兩百萬兩的才可以稱得上巨富。

清初,有人做過統計,每年在兩淮鹽業中流通的銀子超過三千萬兩,可以計算的利潤則將近一千萬兩。

如此情況下,兩淮鹽商焉能不富?

最重要的是,鹽商基本是世襲,其他行業的商人,很難插進手。

當然了,利潤不是鹽商全拿,勛貴,官員,都是要分一杯羹的,即便如此,他們每年的利潤,也是一個驚人的數目。

巨富的鹽商,並沒有憂國憂民,他們最追求的,還是個人的享受,從揚州瘦馬、秦淮名妓、到修建園林,兩淮鹽商都領一時之風潮,同時的,為了提高個人地位和獲取商業利益,兩淮鹽商毫不吝嗇的官僚權貴和文人雅士身上大把大把的花錢,剛才駙馬都尉所說,兩百兩銀子夠不夠一頓花酒,一次妓院,完全是實情,對他們這些巨富來說,給一個歌姬贖身,都還得一兩萬銀子呢。

揚州鹽商什麽錢都可以花,但唯獨給皇帝納稅這種事,他們是不願意的——在文人雅士或是官僚權貴身上花錢,總是會有回報的,不賺銀子,也可以賺名聲。但是把銀子交給皇帝,不但沒有回報,說不定還會暴露了家產,被宮裏的那些太監給盯上,最後家破人亡。

這一次也是一樣。

鹽商們遵循財不外漏的宗旨,極盡可能的壓低自己的捐款。

現在見到駙馬爺勃然大怒,好像是知道了他們的家底,他們一個個卻也不由得是膽戰心驚。

大堂兩邊的丁魁楚和張元輔也是勃然色變——駙馬都尉明著是訓斥鹽商,實則是他在訓斥他們。

“兩百兩,你們真能拿得出!”

鞏永固負手在台階上,氣的來回踱步,緩緩語氣,又說道:“你們都餓了一天了,沒進午飯,你們應當也看到了,我一直都在堂中,午飯也是沒有進。為什麽?我就是要讓大家和我一起體驗一下,出征將士,沒有糧草,挨饑受餓的滋味!”

“如果是你們,餓成這樣,還能殺賊嗎?而如果沒有人殺賊,不但湖廣,就是這揚州城,也很快就會被獻賊占領!到時你們還能錦衣玉食,花天酒地嗎?你們攢下的那些銀子,還能是你們的嗎?你們的妻妾兒女,還能站在你們面前嗎?為什麽不在力所能及的時候拿出一點銀子,給朝廷分憂,也給自己解難呢?非要大禍臨頭,流賊殺進城中,毀了你們家,燒了揚州城,你們才心甘情願嗎?”

眾鹽商雅雀無聲,臉色灰黃不定。

丁魁楚和張元輔卻已經是臉色慘白。

“當然了,你們中間一定有人會想,我們應交的鹽稅早已經交了,朝廷的募捐,我們出一兩銀子也是人情,怎麽能強迫呢?”

說到此,鞏永固站住腳步,目光冷冷的望著台階下的鹽商,一字一句:“這就是第二件大事了。你們這些揚州鹽商,真的遵紀守法,向朝廷如實納稅了嗎?”

聽到此,鹽商們表面上雖然還是肅靜,但很多人的心中,卻已經是敲起了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