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叢霽並不如何在乎自己身上的破洞,見叢露昏厥於地,立即低下身去,緊張地道:“露珠兒,快醒醒。”

可惜,叢露全無反應。

叢霽一面以錦帕擦拭叢露面上的血汙,一面下令道:“雲大夫,你且快些去瞧瞧公主。”

——他原本很是信任劉太醫,才會將叢露全權交托於劉太醫,而今劉太醫與甜湯有牽扯,便只能先將劉太醫軟禁了。

任憑劉太醫如何喊冤,他都並未理睬。

然而,雲研卻是飛快出了白露殿,從暫住之處背了藥箱來,繼而趕忙行至叢霽面前:“陛下失血過多,容草民先為陛下醫治罷。”

“不必了,朕死不了。”死了亦無妨。

而後,他厲聲道:“快些去救公主。”

雲研堅持道:“公主應當並無大礙,陛下顯然較公主嚴重許多。”

叢霽正欲拒絕,忽有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沖至他面前。

——乃是溫祈。

溫祈由於走得太快,中途摔了幾跤,衣衫上沾了些許灰塵,鬢發汗濕,黏在了面上,瞧來甚是狼狽。

本朝以玄色為尊,叢霽這身朝服亦是玄色,但溫祈一眼便看見了叢霽心口處的破口。

那破口正洶湧地淌出血來,以致於叢霽足下被染得一片殷紅。

他不問叢霽疼不疼,因為叢霽定然不會覺得疼,但他卻登時紅了眼眶,哽咽著哀求一旁的雲研:“雲大夫,勞你為陛下醫治。”

叢霽陡然想起來他上一回溺水,溫祈亦哭了。

他倘使駕崩,溫祈大抵會傷心罷?

“你勿要哭了。”他擡指揩著溫祈的眼尾,“朕死不了。”至少暫時死不了。

適才露珠兒刺得不夠深,壓根未傷及心臟,便已將玉搔頭拔了出來。

他逡巡著溫祈,最後定於溫祈面上,關心地道:“摔跤了麽?很疼罷?”

溫祈迷惑地心道:這叢霽實在奇怪,毫不在意自己身上開了一個大口子,卻甚是關心我,我僅僅是摔了幾跤而已。

“有點疼,陛下若不讓雲大夫醫治,我會更疼。”他威脅著叢霽,後又道,“雲大夫,勞煩你了。”

叢霽望著溫祈,於一旁的圈椅上坐了。

雲研解開了叢霽的上衣,便於治療。

叢霽暴露出來的肌膚上滿是傷痕,雲研的好奇心並不重,佯作未見。

溫祈卻覺得觸目驚心,即便他早已將叢霽的身體細細檢查過了,甚至還用手為叢霽……

他又心疼又羞恥,急欲偏過首去,雙目卻離不開叢霽。

雲研利落地替叢霽止住了血,上了止血藥粉,並做了包紮。

叢霽對雲研道:“雲大夫,你立刻去為公主診脈罷。”

“草民遵命。”一旁的侍女已將叢露抱上了床榻,雲研到了叢露床榻前,為叢露診脈。

而溫祈則死死地盯著叢霽,質問道:“是誰人將你刺傷了?”

他心口擠滿了仇恨,欲要為叢霽報仇雪恨。

他從來不曾體會過如此強烈的仇恨,甚至閃過一絲要將兇手千刀萬剮的念頭。

叢霽低聲道:“是露珠兒。”

溫祈吃了一驚:“公主為何要害陛下?”

叢霽與叢露的關系應當不差,且刺傷叢霽於叢露而言並無任何好處。

兇手既是叢露,他不得不努力地壓下了仇恨。

叢霽解釋道:“露珠兒不知為何認定當年是朕逼她下降於一殺了原配的潑皮無賴做續弦,亦認定是朕毀了她的容貌。”

溫祈曾問過叢露毀容的緣由,但叢霽並未坦白。

聞言,他趁機問道:“究竟是何人毀了公主的容貌?”

此處到底不方便,是以,叢霽不答,而是道:“待回了丹泉殿,朕再將此事與你細講。”

溫祈頷首道:“好罷。”

少時,雲研為叢露診過脈後,向叢霽稟報道:“陛下,公主無恙,應是由於情緒過於激動,才會失去意識,公主只需睡上一覺,便能清醒。”

他又為叢霽開了補血益氣的藥方,並請內侍送至太醫署。

叢霽發問道:“露珠兒的病況明明正在好轉,為何會突然神志不清?”

雲研答道:“十之八/九是那甜湯之故,公主的侍女聲稱甜湯為劉太醫所配制,但劉太醫否認了。”

溫祈瞧著叢霽蒼白的面色,阻止道:“事情的真相必當水落石出,眼下陛下最緊要之事是將傷養好,陛下且隨我回丹泉殿歇息罷。”

叢霽正欲再問,卻被溫祈瞪住了。

他只得轉而道:“勞雲大夫照看露珠兒。”

乍看之下,叢霽除了面色有異之外,再無丁點異常,但溫祈仍是將叢霽扶住了。

出了白露殿後,叢霽撥開了溫祈的手:“朕還得去上朝,不必歇息。”

溫祈兇巴巴地道:“陛下不許去上朝,陛下必須隨我回丹泉殿歇息。”

叢霽唇齒一動,即刻被溫祈按住了:“陛下不許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