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戚永善年過七十,垂垂老矣。

八日前,他正與新納的小妾調情,竟是被人破門而入。

他伸手一扯錦被,遮住了身體,氣得直欲破口大罵,卻未想,一擡首,赫然是兩名官差。

他哪裏敢同官差置氣,只能拱了手,好言好語地道:“差爺找草民有何要務?”

然而,這兩名官差卻無一人理睬於他,其中一人更是一把將他從錦被當中提了出來。

霎時間,他一身油膩、下垂的橫肉與醜陋、耷拉的臟物暴露無遺。

他吃了一驚,示意小妾取些銀兩來。

小妾躲於錦被中,正要穿衣裳,被他罵道:“還不快去。”

小妾又委屈又羞恥,慌忙披上一件外衫,去取了十兩紋銀來。

戚永善將十兩紋銀奉於官差,兩名官差收下了,他正以為對方滿意了,卻不料被上了枷鎖。

他急聲對小妾道:“你這賤婢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用區區十兩紋銀敷衍差爺!”

小妾被這般一嚇,雙足一軟,跌倒於地,好容易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抱來一只木匣子,遞予戚永善。

戚永善一見這木匣子,心臟抽疼,暗罵道:為非作歹的走狗,老夫若是再年輕幾載,定要將爾等打個半死!

由於枷鎖之故,戚永善費了一番功夫,才將木匣子打開。

裏頭盛滿了金元寶、金葉子、銀元寶以及鮫珠。

他舔著臉道:“差爺莫要推辭,這些便算草民孝敬差爺的。”

兩名官差大喜,正巧縣衙被洪水沖垮大半,這回有足夠的銀兩好生修葺了。

其中一名官差接下木匣子,將木匣子闔上後,笑著道:“盛情難卻,我等這便收下了,我等替縣太爺謝過戚大官人。”

“這是草民應當做的。”戚永善瞧了眼枷鎖,“勞煩差爺為草民解開罷。”

“這可使不得。”年長些的官差道,“戚大官人須得隨我等走一趟。”

言罷,他朝小妾使了個眼色:“還不趕緊為你家老爺將衣裳穿上,以免丟人現眼。”

小妾快手為戚永善將衣裳穿上後,戚永善便被帶走了。

戚永善哀求道:“差爺看在那一木匣子值錢物件的份上,可否告知草民,草民犯了何事?”

兩名官差俱是一問三不知。

戚永善被提到了縣衙,縣太爺見得他,喜不自勝,書信一封,差人送往州府。

他又問縣太爺:“大人,草民犯了何事?”

縣太爺正數著木匣子裏的金銀,正色道:“這一木匣子乃是你心系縣衙,心系百姓,捐於本官,用於修葺縣衙之款項,可不是本大人貪汙了你的。”

然後,他亦未作答,而是對官差道:“且將他送到州府去罷。”

戚永善又被送到了州府,知州見過他後,將他送到了京城。

他這一路上渾渾噩噩的,年老體邁,體力不支,卻被催著趕路,幾乎沒了大半條命。

進得宮中,他依然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何事,不住地在心裏罵著皇帝小兒。

一見得穿著朝服的皇帝小兒,他卻連一個字都不敢罵了。

這皇帝小兒氣勢過盛,著實嚇人,仿若能將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叢霽堪堪下朝,見得這戚永善,思及這戚永善曾將溫祈關於籠中,逼其於集市產珠,煞氣猛然襲上心頭,若非“十步”不在左右,他定然已教這戚永善見血了。

戚永善立即跪下身去,恭敬地叩首道:“草民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叢霽懶得理會戚永善,對侍衛下令道:“將其押至丹泉殿。”

他本想去思政殿,批閱奏折,實在放心不下,索性一道去了丹泉殿。

喻正陽正在講解《詩經·風·周南·關雎》,見叢霽以及倆侍衛、一囚犯一並進來,知曉自己不便留於此處,遂恭聲道:“陛下,我今日尚有旁的事要處理,須得告退了。”

叢霽頷首道:“太傅這便去忙罷。”

溫祈聽得動靜,似有所覺,頓生緊張,直到喻正陽出了丹泉殿後,他才姍姍回過首去。

這戚永善較他夢中那戚永善老邁了許多,細細想來,原身被迫產珠已是五、六十年前之事了。

不過這戚永善的樣貌並無翻天覆地的變化,且戚永善的樣貌刻在了他的骨血裏,只一眼,他便認出了戚永善。

縱然他不曾遭受過戚永善的虐待,一見得戚永善,仇恨、怨恨、恐懼等等負面情緒卻齊齊在他體內亂竄,進而沖上了腦髓。

他的身體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一身的肌膚更是緊繃得直要爆裂了。

他肌膚上的傷痕早已痊愈了,光潔如新,但被鞭打的痛楚卻似附骨之疽,難以消除。

他抿緊了唇瓣,瞪著戚永善,腦中不斷地回放著戚永善虐待原身的情形。

他分明告訴過叢霽自己並未想過要殺戚永善,可他現下卻想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