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有憾生(二十四)(第2/3頁)

雖然大邪祟們密談的時候不會讓侍衛聽見,但朝夕相伴,還是能看出很多東西。

但子明兄這一輩子,走運的時候實在不太多,比如這天,黃歷上寫的大概就是“不宜早到”。

姚啟提早一刻跟同僚換崗,剛站定,正好趕上照例拜訪的王格羅寶出來。這位蜀人高手熱情有禮,從不像其他升靈一樣眼高於頂,西王母手下的侍衛們都喜歡跟他打招呼。唯獨姚啟,看見這修蜜混血就汗毛倒豎。脊梁骨旗杆似的戳在後背,他僵硬地跟另一位同僚一起恭送客人,許是姚啟同手同腳的姿勢很特別,王格羅寶還多看了他一眼。

姚啟被他親切一笑激起了一後背雞皮疙瘩,下巴頦戳到了胸口上,沒注意王格羅寶走過之後,他與另一位守門侍衛的影子水波一樣,邊緣處微微蕩漾了起來。

王格羅寶一走,西王母的房門院門就全自動關上了,應付大邪祟一定很心累,她每次見完人都得入定調息,在這方面姚啟甚有同感。

但她入定時間越來越短,結束時還會有不太穩的靈氣溢出——通常只有剛入門的小弟子入定時不小心睡著,驚醒後才有這種靈氣波動。

西王母這種修為,按理說不應該,她遇到什麽難處了?

姚啟心想:想必“天諭”也不是那麽好接的,她身負復國重任,也是壓得舉步維艱,修行本來就是逆水行舟啊。

可這念頭剛一閃,姚啟自己就是一愣,拍了拍自己腦門:“我想什麽呢?”

余嘗才剛試著將一個念頭植入這對小侍衛腦子裏,其中一個人就差點掙脫了含沙射影,不由得有些意外,目光落在姚啟身上。

這小子有什麽古怪?

被含沙射影籠罩的人,會在不知不覺中被影子植入不屬於自己的念頭,再將心裏所想說出來給影子裏的大邪祟聽見。

余嘗立刻又給了姚啟灌了一個念頭:她想以升靈身修為獲得別家蟬蛻才摸得到的靈山權柄,肯定是得受罪的,沒點“無我”的勇氣可擔不起。

這念頭還沒落穩,姚啟又一激靈,心道: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姚啟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腦子裏轉的一定是宛語。幸虧他和常鈞南闔語都不靈光,連猜再蒙地聽還倒罷了,讓他們流利地說可太難為人了,因此逼著鍍月峰給陸吾面具做了特殊的改良——只要戴上,不管這倆冒牌貨本身說的是什麽語,別人會在明白他們意思的同時,自動聽成本尊的語言和口音。

只是兩條:如果姚啟說宛語,聽話的人得恰好能理解宛語,而且每種語言都有特殊的表意,沒法百分之百匹配的遣詞用句聽起來會有種古怪的錯位感。所以戴這種陸吾面具,得盡可能少說話。

如果此時使含沙射影的是南闔人,姚啟那些無意識的話三兩句就會被聽出古怪。也幸虧余嘗是楚人,出身宛楚邊境,宛語遠比快失傳的南闔語熟悉,不但沒聽出問題,還覺得這個南闔人說話比別人清楚。

余嘗大奇,稍一探就知道此人不過是個小半仙,靈骨都沒洗出來的那種,正要仔細研究,便見另一個南闔人跑過來。許是怕打擾西王母入定,那跑來的南闔人沒開口說話,只遠遠地朝這古怪的小侍衛打手勢,似乎是叫他去哪的意思。

余嘗本人不在南海,含沙射影得靠王格羅寶下符,沒法自由控制,小侍衛一走,今天這符咒就算廢了。余嘗當機立斷,不再研究這不知名的小半仙,仗著自己修為高,強行奪走姚啟和另一個站崗侍衛神智——半仙而已,事後頂多失憶,未必能發現他的符咒痕跡。

一對守在西王母院門前的侍衛目光同時呆滯,變成了含沙射影的牽線木偶。

姚啟僵硬地擺擺手,打發走同僚,隨後開口說道:“我聽人說,蟬蛻就是合道,合了道,就有一部分屬於天地靈山,不單是凡俗身了。公主殿下承蒙天諭,是不是就要提前合道了?”

另一尊牽線木偶神識同樣被余嘗壓制,余嘗用他的嘴自問自答道:“不知道,我修為低微,可想象不出來。只是細想可怕得很,那豈不是‘我’被靈山控制了?”

正這時,楊婉在日課中重蹈覆轍,再一次被恐懼從登天路上拽了回來,又不知何時自動打開的六感一五一十地聽見了門外侍衛的私語。

“是‘合道’,什麽被靈山控制?我正道中人,本就是要參悟靈山傳承的。”

“參悟歸參悟……可若是合了道,以後所思所想,究竟是出於本心,還是來自靈山呢?”

楊婉心頭一動,這兩個侍衛的話剛好點中了她入定心境。

“若是能自然‘合道’,修為境界一定極高,本心就是靈山心,出自哪,有什麽區別呢?只是殿下才升靈,境界離合道還遠著呢,靈山這回怕是天將降大任,揠苗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