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有憾生(二十五)

余嘗借了兩個侍衛的嘴在西王母窗根底下念山音,半懂不懂的語氣拿捏得還挺到位——奚平估計紅眼病是本色出演,他自己也半懂不懂的——這不可能是大供奉閑得沒事,給西王母解悶。

西王母對廣安君突然冷淡,這症狀聽著像心裏只有星辰海的司命長老。

姚啟說她入定時間越來越短,再聯系起余嘗那自導自演的“辯論”,西王母很可能是遇到了師父蟬蛻時的困境。

可是“半步蟬蛻”和“升靈初期”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前者要是順天,自己能成為“天道”,即便執意逆天,也有一戰余地,支修跟“靈山天道”幹架的大場面奚平至今記憶猶新。

後者……西王母的情況很容易想象,她跟奚平自己修為差不多,可能還不如,畢竟奚平沒有道心,借著他唯一承認的“先聖”的火種看過所謂“道心”,西王母卻是心心念念,只想回歸瀾滄的“正統”。

奚平異想天開,推西王母出來頂缸轉移侍劍奴視線,誰知道那西王母是個“說她胖就喘上”的豪傑,不說找地方苟著躲一躲,還真要變成“缸”!

“我……不,咱倆這是什麽狗屎運?子明兄,改天一起找個廟拜拜好嗎?”

姚啟木然謝絕:“南聖要真能顯靈,得用九天神雷在你我天靈蓋上敲一曲百鳥朝鳳。”

常鈞還沒意識到事態嚴重,聞聽這等新聞,興奮得仿佛準備給草報供稿:“所以,她要變成世上第一個以升靈之身‘合道’的?傳說中已經消散的鎮山神器真能借她重現人間……乖乖,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我可算見識到了!士庸,你說鴛鴦劍陣和侍劍奴正面遭遇,誰勝算大?”

“她倆最好抱成一團死一個坑裏,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了!”奚平沒好氣道,“你還記得劫鐘不過潛修寺的規矩嗎?”

姚啟和常鈞一愣。

這麽多年,劫鐘只下過一次山,去的是東海返魂渦那種凡人絕不會靠近的地方。

“劫鐘響一聲,大旱三年”的傳說不知是真是假,但銀月輪照過的陶縣是用十萬兩白靈才勉強填平的——當時銀月輪還在全盛期的懸無控制下,幾乎是將那鬼東西的影響壓到了最低。

西王母再練一千年也未必及得上懸無的修為。況且秋殺只是個升靈,銀月輪掃一下就灰飛煙滅了,厲害的蟬蛻高手是能和鎮山神器周旋的。

如果瀾滄山的鎮山神器重現人間,能不能壓制住身負晚霜的侍劍奴還兩說,反正西王母肯定控不住。

“當年那什麽劍陣消散,不一定是四國聯手嚇沒的,弄不好就是他們那瘋掌門怕鎮山神器失控,自己一起‘帶走’的,”奚平一擺手,揮開常鈞那一臉的“為什麽”,“楊婉到底是個什麽品種的敗家子,她要是真把瀾滄山的鎮山神器弄出來,讓它在南闔半島上呲花呲上一刻鐘,別說人畜草,連地下野火都別想剩一根苗,她……”

奚平說到這,話音戛然而止,因為他忽然想起來,瀾滄地脈已經斷了。

偌大一個南闔半島上,本就“沒人”了。故國遺民都在南海上,百亂民哪裏算人……剩下的,不過是各國無恥的不速之客罷了,死了活該。

鴛鴦劍陣失不失控,對西王母來說根本就不是個問題。

奚平焦躁地看了一眼歷牌,他偷聽完北歷接見周桓,已經又過了一天多……此時距離邪祟們說的“國恥紀念日”還剩不到六天。

常鈞半晌沒等到奚平下文:“士庸,你為什麽說……瀾滄山的鎮山神器可能是他們已故掌門弄沒的?”

“當年瀾滄掌門為了靈石發兵北上,是受心魔種影響。”奚平頓了頓,簡單把隱沒在史書下的故事講了講,“臨死留了一線清明,想把一種特殊的導靈金放進地脈裏,讓靈山把靈氣還給人間……沒成功,想要靈石的人太多了,所以南闔人都變成了百亂民。沒想到兩百年後,連百亂民都當不得。”

“那怎麽辦?”姚啟率先回過神來,第一反應是南礦上的凡人礦工和小商販,“既然我們已經和北歷結了盟,不如將此時告訴‘晚霜’,也許她會願意暫避鋒芒。”

“未必可行,且不說侍劍奴那孤僻自負的人肯不肯避戰。就算她肯,也未必能——她可是昆侖使,就這麽把南礦留給邪祟,回去還要不要臉了,怎麽跟門派交代?”常鈞否決了姚啟的提議,自己又出了個餿主意,“但咱們是不是可以用這消息換點人?讓她幫忙安置一下無辜的礦工和百亂民……”

“礦工還罷了,百亂民……我還不如在臉上貼個條,告訴她前一陣百亂民拜西王母是我搞的事。”奚平嘆道,“別扯淡了,你倆專心聽墻角吧!我再說一遍,聽風吹草動對我們來說夠用了,別再往邪祟跟前靠——姚子明你什麽毛病,在邪祟窩裏當侍衛都能幹得這麽兢兢業業,換班還提前去!西王母又不是羅雄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