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化外刀(十七)(第2/3頁)

余嘗沉默片刻,將他方才擋在身前的長刺召喚了出來——仔細看,那長刺跟給人紋黵面的“紋印刺”一模一樣,只是沒有紋印刺上那麽多銘文。

“這是我本命法器,名、名叫‘琢心’,”余嘗原本露著兇光的眼角“突突”地跳了起來,像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這讓他話音都不太連貫了,他將一顆靈石拍碎了納入手心,才算緩過這口氣來,“嘶……不瞞你說,余家灣大部分的紋印刺都出自我手。”

奚平凝神聽著,同時手裏捏著個將成未成的符咒——做紋印刺這事顯然有違余嘗道心,提一句道心都動蕩一次,奚平怕他一句話沒說完人炸了。

“做紋印刺的手藝叫做‘劄技’,太歲想要,我可以傳授給你……呵,只要你不怕缺德事辦多了道心受損。”余嘗一邊說,牙齒一邊微微打顫,“每一根紋印刺,你都可以理解成是一座特殊的‘橋’,是對照著一個靈相特制的,那‘橋’只能通往一個特定的靈相。正午時,紋印刺上銘文勾連天光,烈陽過‘橋’才能落在人靈台神識上,成黵面。我只需要再造一根紋印刺,修改上面一個銘文,將其變成反向,等正午時,將紋印刺同時穿透我和紙人——這樣一來,我就等同於正午烈日,紙人則成了黵面對象,應該能將烙在我靈相上的‘烈火’原原本本地引走……我沒有試過,但試一試,對你我來說都沒有壞處,是不是?”

奚平好懸才崩住臉,心裏直拍大腿,暗忖道:“還能這麽玩!”

他閃閃發光地端著老成持重的姿態,不為所動地一點頭:“想法倒是有意思,只是‘做一個一模一樣的假神識’聽著有點離譜。”

余嘗沉聲道:“余家灣是你的了。”

他嗓音低沉,這一句話幾乎帶了回音,奚平倏地一擡眼。

余嘗盯著他細微的表情,說道:“我多年來在道心與黵面之間徘徊,道心受損嚴重,洗掉黵面後,我會去閉關養傷,至少百年內不會在出現在人世。余家灣養活了多少供奉、主宅銘文法陣圖紙、內庫深淺……甚至我這個身份,都可以讓給太歲,就像你們暗中把趙檎丹掉包一樣。別說區區十萬兩白靈,以後取之不盡的靈草、成排的鍍月金廠,隨你調配。”

奚平的喉嚨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十萬兩白靈,他叫“區區”。

余嘗的話像心魔叩門,一字一句都敲在他心坎上:“余家灣緊鄰陶縣,兩地正好可以互補,一個家底厚實,一個通達四方,都是你的,以太歲的手段,將來或許能同三嶽靈山抗衡,我也想看你能走多遠。”

靈草是仙丹的基礎,鍍月金是國家命脈,再加上個被破法籠罩的陶縣……他想掀翻了靈山,手段可以學,修為可以煉,唯獨資源是他無論如何也弄不到的。

只要糊一個紙人,只要讓這個余嘗進到……

就在這時,奚平耳朵裏一陣刺痛,紮得他激靈一下回過神來,思緒一下斷了——他事先將趙檎丹神識上那“保護性”的銘文復制了幾個,分別藏在自己雙目雙耳中,此時耳朵裏的銘文忽然被觸動,他才發現自己身上那層厚實的靈氣殼不知什麽時候漏了條縫!

這余嘗不用“含沙射影”,他只要開口說話,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施手段。

奚平伸手憑空一撥,半空中像有一張看不見的琴尖鳴一聲,將余嘗暗藏靈氣的聲音彈了回去,同時他指尖靈氣化成針,從耳朵裏挑出一團灰蒙蒙的煙霧。那團煙霧見光就要跑,被奚平一把攥進手心,打散了。

奚平身上流轉的靈氣陡然又厚了三分,余嘗早有預料似的雙手結印,讓人眼花繚亂的符咒炸開,將天羅地網一般籠罩下來的琴音彈開。

余嘗大笑起來:“禁得住威逼者不少,禁得住利誘者無幾,好,道友,好定力!”

他說著一擡手,將那扭曲可怖的五官抹平了,整個人一下月朗風清起來,話音沒落,人已在幾丈之外,落在蛇王仙宮一處大殿的屋頂上。無視凜冽的靈氣,余嘗朝東北——余家灣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道:“既如此,余家灣我放心交給你了。”

“嗡”一聲,太歲琴的琴音戛然而止,幾成利刃的琴音在距離白衣男子一尺處消散,靈氣將他的碎頭發吹開,年輕的臉上露出一張蒼老疲憊的眼睛。他手裏捏著一卷泛黃的書卷,名曰《劄術》。

余嘗一松手,那卷書就飛到奚平面前。

“送你了。”余嘗說道,“我同你說的去黵面的法子,你盡可以找人試試,靈的話,也算是我為兄弟們做的最後一件事。”

奚平瞥了那書一眼,怕他做手腳,沒貿然接。

余嘗不理會,兀自說道:“西楚權貴中流傳的黵面術已有千年之久,積重難返,黵面能洗這事萬萬不能傳出去,否則反而會給你招禍。我有一群小兄弟,都是早年被逼無奈、走投無路時被打上的黵面,這些人道心都是自己辛苦求索的,本該在修行之路上走得更遠,打了黵面,卻反而比那些偷道心的賊更容易走火入魔。我會讓他們立下不可泄密的心魔誓,若是洗黵面之術成功,你幫幫他們——不白幫,這些人都是築基修為,是各地、各大家中頂梁柱似的‘供奉’,都可以是你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