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龍咬尾(十三)(第3/4頁)

“別上茶了,她只喝白水。”支修小聲提點道,“讓大夥散了,也不用弄那麽緊張。”

蘇準:“我們怕怠慢……”

“清凈道到了她這般修為,心早不為外物動了,破口大罵還是盛贊奉承都是耳邊風,怠不怠慢她都不挑理,你們不如自在點。”支修擺擺手,擡腿走進澄凈堂,“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不用圍著她轉。”

端睿大長公主好像隨時能睜著眼入定,旁邊人說她什麽,她眼皮也不擡。等支修把蘇準等一幹管事打發走,她才沒開頭沒落款地開口道:“那個接觸過邪祟的弟子沒有問題,身心一體。”

支修道:“他那日要走的木雕是轉生木,那木頭呢?”

端睿道:“沒有銘文,沒有血氣。”

轉生木這種三等材,富貴人家裏確實少見,但在南邊也不是什麽稀罕物件。老百姓使木料都是當地有什麽用什麽,拿轉生木打門框定家具做棺材板的都有,並不是木料本身有問題。

邪祟之間要想用它彼此聯系,要麽是在木頭上刻錄銘文,把木頭做成仙器;要麽是通過某些邪術,事先建立好聯系,再以精血為媒互相傳信。

大長公主的意思是,奚平手裏的轉生木雕沒有動過任何手腳。

“那就好,”支修眉頭仍沒有打開,“這次是我辦事不利……”

他話說一半,擡頭碰見大長公主古井似的目光,就感覺自己是在跟樹洞道歉,頓時說不下去了。於是支修頓了頓,不再打官腔,就事論事道:“此事疑點頗多,我想請教師姐:就算那邪祟修出了元神,當時也該被照庭攪碎了,為何還能興風作浪?師姐以為,這背後是換了個人,還是真如蘇準所說——他是邪神,能借信徒身體復蘇?”

端睿嚴謹地回道:“鬼神之事,莫須有,但我在人間虛度八百歲,不曾聽說。”

民間確實會把玄門修士稱為“仙人”“神仙”之類,一些神通廣大的蟬蛻大能甚至被老百姓封了神位,逢年過節有香火供應——但那其實就是迷信。

別說區區香火,就算把廣韻宮都點了,煙也飄不到玄隱山去。修士再強的靈感,也只能感應到跟自己有因果的人和事,不是什麽莫名其妙的人點個炮仗叫魂都能“聽見”的。

就連傳說中飛升上界的南聖,也是象征和寄托意義大於其他,反正憑端睿大長公主的年紀,沒見他老人家顯過靈。

支修問:“但師姐,我師尊說,星辰海這次異動的位置與上次一模一樣?”

端睿道:“是。”

支修眉頭皺得更緊:“師姐,這我就看不懂了。”

“司命大長老托我轉告,人間已清平數千年,諸多歷史不可考,但神魔大戰的遺跡未必幹凈了,仍有不少未解之事藏於秘境中。”端睿平和地說道,“只是若真是古神魔降世,星辰海早就海嘯了,斷然不可能只是起些微瀾。”

支修將這話仔細琢磨了一遍:“師尊的意思是,那個‘頂著太歲星君’之名作祟的,可能只是個找到了什麽上古遺跡的狂徒?”

端睿點點頭,拿出一枚小令牌:“師門有命,此事了結前,你可隨時下山,無須再報備。”

“多謝。”支修將令牌接過去,客氣地朝大長公主一拱手,站起來,忽然又想起了什麽,問道,“師姐,要是方才你真查出那小弟子被元神附身了,怎麽辦?”

端睿不假思索道:“除魔。”

“那萬一……人和魔不好分開呢?”

喋喋不休的奚平閉了嘴,不是入定就是睡著了,太歲耳根總算清凈了。

半偶奚悅照例踩著比羽毛還輕的腳步進來,將主人踢倒的靴子撿走,出去清灰。

忽然,奚平的腿抽搐了一下,太歲感覺到他心率無端快了,應該是做了噩夢。

大邪祟不意外——這小子不做噩夢才不正常。

人性軟弱不堪,尤其是奚平這種廢物,就算一時被大義感召,三天都沒過去,他不又敲起退堂鼓,不想用功了麽?太歲知道,此人一時被自己唬住了,但指望這種人在危機四伏的玄隱山跟他同進退,那是天真。

太歲敢肯定,只要讓這紈絝察覺到自己比那些玄隱的仙尊弱勢,他能屁股尿流地把自己賣了。

倒不是制不住他,只是時時要提防他也麻煩得很,所以星君也只好……用了一點小手段。

奚平全身臟器——包括呼吸心跳這些他自己的管不了的,都在太歲控制下——眼睛自然也不例外。

傍晚走進丘字院大門,他就在奚平那雙肉眼上做了一點小手腳。

半步蟬蛻的大能本來就讓人難以直視,只需在這小子眼睛上多渲染一點殺意,再操控他心跳加速,汗毛豎起,手腳冒點虛汗,他就會覺得自己是被蛇盯上的青蛙。

太歲當時放心把喉舌交還奚平,一點也不怕壞事——他知道奚平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