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龍咬尾(十三)(第2/4頁)

端睿大長公主卻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是又將常鈞姚啟叫來,挨個查了一遍……好像翻檢了一籃品相平平的地瓜。

三人全查完,她意味不明地看了支修一眼,往外走去。

太歲說:“沒事了。”

奚平這才幾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氣,一時間也說不好心是放下去了,還是沉下去了。

然而大長公主走到丘字院門口,忽然又像想起了什麽。

她驀地停住腳步,回頭一招手。有什麽東西從奚平住的北屋破窗而出,幾乎擦著他腦袋飛過去,落進了那只冰雕似的手裏。

奚平眼角一緊——端睿抓在手裏的是那只轉生木雕的因果獸!

兩大升靈高手的目光同時落在那只小木雕上。

端睿:“……”

支修:“噗……”

只見濃眉大眼的因果獸落在奚平手裏才一天,已經改換了頭面——奚平給它描了眉、畫了眼,拿朱砂塗了個紅嘴唇……血盆大口旁邊還點了顆媒婆痣!

端睿大長公主與那艷色逼人的因果獸對視片刻,回手遞給支修,轉身出去了。

支修將木雕放在旁邊小石桌上,點了點奚平:“看你以後去天機閣怎麽混,聖獸們非得半夜爬出來咬你腳趾頭。”

奚平嬉皮笑臉地將他們送出門,咂摸著支將軍這句話。

“以後去天機閣”,看來這二位玄隱山的頂尖高手確實被瞞過去了……大邪祟真不虛。

他沒心情再跟常鈞姚啟閑聊,撿起因果獸回了自己屋。

“前輩,端睿大長公主修的什麽道?怎麽那麽瘆人?”

“相傳是‘清凈道’,”太歲對他很滿意,和風細雨地說道,“你臨危不亂,做的不錯。”

奚平嘆了口氣:“要不是腿給前輩你控著,非得哆嗦起來不可——清凈道是什麽道?”

“清凈道又叫‘無情道’,”太歲說,“入此道,不為五感所惑、不為七情所動,勘破生老病死、綱常人倫,絕六欲,歸心於天。”

奚平聽明白了:“也就是說,她劈了我跟劈根柴沒區別。”

太歲笑了。

奚平端詳著大長公主手作的因果獸……太靈動了,活的一樣,好像隨時能打個滾起來跑:“我沒想到她那麽……”

兇殘。

“還以為會是個煉器道之類的前輩。”

“入哪一道要看你有什麽樣的道心,”太歲說,“你以為道心都是自己的?”

奚平:“……”

不、不然?

這玩意還能拆借別人的?

潛修寺給他們講入門常識的師兄說過,“道心需要於心無悖,於行不移”。

修士所奉的道心,對其本人來說必須是一套通則,能解釋世間萬事萬物、不斷打磨,日趨圓融,什麽時候道心無所惑了,就是大成了。而假如修行途中對道心起了疑,那麽修行多半就止步於此。

雖然奚平也不明白,為什麽蘇長老那樣通透靈秀的人都說自己沒道心,羅青石卻能築基——他感覺羅溫柔修的多半是“虐待道”。

“能自己摸索出道心的鳳毛麟角,”太歲嗤笑道,“以你玄隱內門為例,絕大多數築基修士的道心都是照搬師長或者前輩大能遺物的。萬一趕上哪位當世大能收親傳弟子,搶破頭都還來不及,哪輪得上你挑入哪一道?端睿老怪當時被他們周家一位清凈道的峰主挑去做了親傳,清凈道艱難,至今沒有蟬蛻,她師父止步於升靈中期,她如今卻已是半步蟬蛻,心性何其冰冷無情。呵,你雖然什麽都不懂,倒也會趨利避害。”

奚平默然不語,他發現自己進退兩難。

往前,他可能會被無情仙子當成邪祟的容器,一並除了。

往後,他也只是多苟延殘喘一陣,等著被奪舍。

他畢竟還年輕,離活夠還遠。絕境之下,奚平只想就地蹲下。

比如……他也可以一直不開竅,熬到一年後下山。

奮發圖強是難為他,偷懶耍滑他還不會嗎?

他本來就是幹這個的。

要是大邪祟一輩子賴在他身上不走,他……他估計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你且去調息入定,實在靜不下來就給自己找點別的事,早點睡,不要打聽那老怪了,”太歲難得好聲好氣地說道,“半步蟬蛻威壓下,築基高手都能當場走火入魔,無情道鋒芒尤利,你再總想她,當心自己心智受損。”

奚平感覺到了,一想起大長公主那雙冰冷的眼睛,他就從骨頭縫裏冒涼氣,遂聽了勸。他拿起轉生木雕,凝神眉心,本想看看大姑娘和小姑娘怎麽樣了,結果只看見滿目冥幡孝布。

他發了會呆,憋悶得很,於是在聲聲還魂調裏倒頭睡了。

澄凈堂因端睿大長公主駕到,氣氛嚴肅得不行,進出的管事大氣也不敢出。

蘇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總覺得呼出來的氣凍出了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