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龍咬尾(五)(第2/4頁)

奚平:“每月就三顆,我還得勻一顆給他?”

怎麽用不完!咫尺一個月少說得燒四顆!

“確實,”蘇長老贊同道,“我看那邪修手藝不行,這半偶品相也很一般,他吞的那一匣子靈石都夠換一個營的真傀儡了,要他做什麽?不用那麽麻煩,剖了他取回靈石,以後買新的。”

說著一招手,墻上的掛的辟邪刀“映壁”就柔順地落到了他手裏。

蘇準挽起袖子,推開刀刃:“師兄老邁,眼神不好,我先看看從哪下刀……”

“等等等……”眼看映壁森冷的刀光落在半偶的肚皮上,奚平本能地伸手一擋,“師兄,您等會兒。”

蘇長老道:“再等靈石可都沒了。”

奚平聞言,瞪著那半偶,只覺越看越討厭。

可討厭歸討厭,讓他為了點東西把一個小孩豬仔似的開膛破肚,他也幹不出來。

於是他一口氣卡在喉嚨裏,吐不出也咽不下。良久,他恨恨地拂袖道:“算了!”

“啊喲,算了?”蘇長老故作驚訝,“百兩藍玉,四五千兩的黃金喲,不要啦?”

奚平整天混跡市井,知道一個大子兒能在金平南郊買一對巴掌大的椒鹽雜合面餅,也聽說過一貫錢夠什麽樣的人家活一個月。

可他雖不至於說出什麽“何不食肉糜”之類腦子不好的話,到底沒短過沒缺過。“百兩藍玉”也好,“千兩黃金”也好,在他心裏,其實都不如“過幾天就沒有靈石給祖母寫信了”來得緊迫。

他也心疼,但並非切膚之痛,更多的還是惱火。

“我那天就頂撞了那個龐都統幾句……還是他先挑的事!他就這麽挖空心思坑我!快一百歲的老頭子,跟我一般見識,他那心眼多寬敞啊,怕不是得有‘三進三出’!”奚平賭氣將半偶往蘇長老面前一推,“捐給寺裏了,您拿他當稻童支使也行,擺著也行,反正我不要他了。”

“那敢情好。”蘇長老笑眯眯的,“這半偶一口氣吃了這麽多藍玉,待消化完,心智和個頭都能長一截,到時候可能就不是個廢偶啦。師弟這哪裏是捐偶,是捐了座金山啊!”

奚平:“……”

不行,太虧了!

他一時間進退維谷,繼續養著這東西糟心,捐給潛修寺,他好像又成了冤大頭。

這都什麽破事,要憋屈死他了!

片刻後,奚平夾著那半偶,怎麽來又怎麽回去了。

世子爺這攤扶不上墻的爛泥被怒火燒得支棱起來了。他決心要奮發圖強,等他厲害了,就把姓龐的套麻袋捶成豬頭!

此仇不報,他不姓奚。

龐都統這天不當值,難得清閑,他把臉一抹擦,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立刻變得平平無奇起來。他換下了寶藍長袍,穿著便裝出門吃消夜,來到了棲鳳閣。

菱陽河上起了風,霧散了不少。龐戩剛往窗口一坐,就連打了兩個噴嚏,揉了揉鼻子一擡頭,正好看見了不遠處的崔記。

崔記離畫舫渡口兩百步,院落中古木森森。門口沒有琉璃瓦,也沒有大匾額,只有一段深灰色的石頭圍墻,雪白的蒸汽燈照著墻角上“崔記”兩個字,底下是那富貴逼人的錦鯉小印。

沒點家底的,都不敢探頭往院裏看。

龐戩忽然若有所感,將靈感擴到極致,感覺到一線指名道姓的仇恨從西邊——玄隱山的方向飄來。

“背地裏罵我。”龐都統立刻就知道是誰了,不在意地一笑,“小鬼,有你謝龐爺爺的時候。”

他是故意順水推舟,把那半偶塞給奚平,也是故意沒提醒奚平把靈石看好的。

玉不琢不成器,去潛修寺還帶點心,春遊似的,那小子一看就是打算混日子去的。再不給他添點亂,一年以後沒準真連靈竅都開不了。

桂花鴨上菜了,龐戩正要動筷子,忽聽樓下起了爭執。

見店小二正在驅趕一個少年:“您就算不買整鴨,買半只也行——半只雛鴨也行。半只雛鴨才兩百錢,我跟掌櫃的說送您個鴨頭。咱們光聽說過不要鴨頭的,沒聽說過專門買鴨頭的,要麽您上別地問問?”

那少年雖然還算幹凈,褲腿卻已經短得吊在了腳腕子上,窮酸樣子與棲鳳閣格格不入。周圍人聽說有人來買鴨頭,都笑,有人調侃道:“小哥,你長胡子了麽,就惦記買‘丫頭’,是不是忒早了點?”

龐戩瞟了一眼,就看出那“小哥”其實是個半大的姑娘。

少女知道自己露了怯,臉“刷”一下紅到了脖子根,梗著脖子嘴硬道:“我們家就吃鴨頭,人口少,半只鴨也吃不完,不行嗎?”

店小二覷著她吊起的褲腿和磨破的袖口:“半只雛鴨連我們掌櫃養的大花狸都吃不飽,您是什麽金枝玉葉啊,胃口夠矜貴的。”

少女下意識地將手背到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