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宜寧(第4/4頁)
一旁,系著黑色眼罩的雪竹,和魂不守舍的晚香腳步不停地路過。
他們都為寶福的死而難過,可這些躺在這裏,他們不熟識的人,他們雖然心下痛惜,但沒有那般痛楚。
紀雲汐亦然。
她依舊難以接受寶福的離去,但對於她唯獨認識的錢宜寧,她更多的是可惜。
而對名字都不知的其他人,連可惜之情都稍淡。
可對於錢家人而言呢?
對於這些連名字都不知的人的家人而言呢?
昨日事發之後,紀雲汐一直在想。
為什麽是寶福?
為什麽偏偏是寶福?
可刀朝一個地方而下,下方總有人。
不是他,就是她。
而他也好,她也罷,都是一些人心目中的寶福啊。
刀之下,洪水之下,總有寶福會犧牲的。
*
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總要繼續。
雨依舊在下,但沒了北山劍派的人,營救快了很多。
北山劍派被滅三日後的夜裏,雨聲越來越小,而後幾近不可聞。
百姓們沖出礦洞,伸開雙手,仰著頭,望著上方漆黑寧靜的夜空,一圈一圈轉著。
風輕輕吹過他們的發,他們的臉,他們的手心,再也沒有冰冷的雨滴。
“雨停了!!雨停了!!!”
“停了停了!終於停了啊!!!”
“太好了太好了,雨終於停了,終於停了!”
“老天爺啊,你可別再下了,求求你了,可別再下了嗚嗚嗚……”
歡呼的人群中忽而傳出第一聲哭啼,而後便再也收不住。
秋玉大姐一寸寸跪倒在地,捂著臉痛哭:“你說你怎麽就晦氣啊真晦氣啊……”
這一夜,無數人難以入眠。
當天上停了雨,人間便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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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間,第一道光線灑下,籠罩在樹林間以天地為被的紀家軍身上,籠罩在礦洞旁停著的馬車之上,籠罩在樹枝枝頭未幹的雨水之上,晶瑩剔透的水滴,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澤。
吳惟安這幾日都與紀明焱紀明雙同睡。
他起身,朝外頭停著的馬車而去,掀開帷幔。
陽光從被掀開的帷幔傾瀉而入,照在躺著的寶福身上。
她的屍身被保持的很好,毒娘子和紀明焱用了一些獨特的藥粉。
而馬車裏本該在的紀雲汐,不在。
吳惟安頓了頓,轉身抓了一個暗衛詢問。
“夫人呢?”
“稟公子,夫人天未亮就走了,說想散散心,讓我們留下,只讓晚香姑娘跟著。”
吳惟安微微蹙眉:“夫人往哪個方向去了?”
暗衛朝旁邊的林間小道指了指。
吳惟安當即便順著林間小道飛掠而去。
也不知她到底走出了多遠,吳惟安用了最快的速度,一盞茶後才看見晚香,而紀雲汐依舊不在。
吳惟安未驚動晚香,繼續往前,過了一會兒,才聽到壓抑的哭聲。
他身形一頓,循著哭聲拐了個彎,在一處巖石後發現坐在那的紀雲汐。
那個位置,能看見日出。
此刻太陽早已升起,光芒萬丈。
而她抱著雙膝,臉埋在膝間,壓抑著在哭。
吳惟安輕輕落在一旁,在她身側坐下。
紀雲汐並未擡頭,她通過他的鞋,認出了來人。
她死死咬著唇,重重吸了口氣,在膝間胡亂擦去臉上的眼淚,停了哭聲後,才擡起頭。
剛剛擡起頭,一只手便伸至她眼前。
淚眼朦朧之間,他指節端秀如竹的掌心裏,放著一顆糖。
是那日紀雲汐給一名孩童包紮傷處,對方猶豫了很久,在懷裏掏出來又放回去,掏出來又放回去,最終下了決定,噠噠噠小跑到紀雲汐旁邊,踮著腳尖送給她的,說一定要讓她收下。
糖大概是孩子心目中最為珍貴的東西。
她收下後,又給了吳惟安。
吳惟安喜甜。
紀雲汐看著那顆糖,破涕而笑:“你還沒吃啊。”
吳惟安輕聲:“嗯,沒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