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挾持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姜艾在玉周城的街上看到了賀思慕。她獨自在街上漫步,步子很慢像是散心,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姜艾走到她身邊,指指賀思慕的嘴角怪道:“王上,你嘴邊這沾著的是什麽?”

賀思慕摸摸自己的嘴角,說道:“藥汁罷。”

姜艾便更驚奇了,惡鬼哪裏需要喝藥?她瞬間想起了人間那個小朋友,看著賀思慕的臉色還是把自己的問題咽了下去。

她們在玉周城的街道上並肩而行,如今鬼界紛亂,各位殿主都回到自己的領地統帥鬼軍,叛亂的叛亂,拱衛現王的聽從賀思慕吩咐出兵討伐,玉周城裏沒有住著多少惡鬼了。

“白散行最近表現得很好。”賀思慕閑談道。

“他恨不能把晏柯生吞活剝,上了戰場自然最賣力。晏柯用不了鬼王燈,光憑自己的法力是拼不過你的。”姜艾說著說著,便好奇道:“晏柯為什麽用不了鬼王燈呢?他的法力也不弱,應該能掌控鬼王燈才對。”

賀思慕輕輕一笑,輕描淡寫道:“只要我還在,他就別想用鬼王燈。”

她們走到空曠的街巷一角,便看見路邊開了一片秋海棠,正是花開最盛的時刻,絢爛地鋪到街的盡頭去。賀思慕的腳步停下來,她蹲下去看著這些姿態舒展的花朵,腦子裏便浮現出段胥畫的那張玉周城風物地圖。

秋海棠,相思草。這叢花是淺粉色的,像秋日落日後的晚霞,太陽落下去之後淺淺鋪在天邊的一層,氣味很淡,香氣有點冷,像是露水裏摻了一點香膏。

姜艾看到這叢秋海棠,仿佛想起了什麽,說道:“你之前要的那些木料和顏料都到了,壘在後山腳下呢。朱砂、鉛丹、碳黑、石綠、雌黃,你到底是打算建個什麽樣的宮殿?這麽花哨的?你也分辨不出來啊。”

賀思慕沉默著,她伸出手去撫摸那秋海棠,突然問姜艾道:“姜艾姨,你還記得疼是什麽感覺麽?”

姜艾怔了怔,她思索了一會兒有些挫敗道:“忘記了,只記得是不好的感覺。”

“真奇怪,明明我感覺不到。”賀思慕低低道。

怎麽她會覺得疼呢,從看見段胥的那一刻開始,一直到現在。

姜艾、白散行、禾枷風夷甚至於她遙遠的父母親人都說,她力量很強,她會是最強的鬼王。

果真如此嗎?

她從來沒有如此迫切過,她迫切地想要擁有可以保護他的力量,將他從蒼老、疾病、痛苦與死亡之中,解救出來。

可是她無能為力,她無法對抗凡人的生老病死。

她痛恨她的無能為力。

段胥這次從前線帶來一萬士兵,駐紮在南都郊外,美其名曰是得勝歸來拜見新君,可若新君不肯讓他回前線,這些士兵的作用就另說了。

高燒褪去後段胥歇了幾天,便不顧大夫和妹妹的勸告騎馬出城,準備去城外的軍營看看。他在南都街頭只是緩行,出了城便縱馬疾馳起來,北風把他的衣服和發帶吹得飄揚,冬日裏樹木蕭索塵土飛揚,景物快速地從他的身邊略過。

離軍營還有段距離,馬卻突然嘶鳴一聲停下腳步,甚至往後退了兩步,段胥撫摸著馬的鬃毛,在塵土飛揚間看到面前憑空突然出現了一群披著鎧甲拿著武器,士兵樣貌的人,仿佛是瞬間從地底下鉆出來似的。

以這些士兵樣貌的人來看,他們並不是他的兵,也非城中的禁軍,以這匪夷所思的出現方式和陰森的氣息,這些面色蒼白雙目漆黑的士兵應該根本不是人。

段胥勒著韁繩,心想看來思慕那邊的仗還沒打完。

“段大人小心!”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一聲大喝,突然出現了三個身著道袍的修士站在了段胥馬前。

段胥意外地看著這三個白袍的年輕人,只見他們口中念念有詞,在他的頭頂上空丟了一個傘狀的法器,於是段胥周身迅速起了一個法陣。那群惡鬼如黑雲一般撲了上來,這幾個修士便揮劍而去,如閃電劈開黑雲般廝殺起來,灰燼漫天。

段胥便從馬上跳下,看看自己腳下冒著金光的法陣,再看看自己頭頂上方的法器,一時間覺得這被人保護的滋味可真是很特別。

“三位少俠,勞駕問一句,你們是何人啊?”他高聲問道。

“我們是星卿宮弟子,奉風夷師兄之命保護閣下。”其中一個修士一邊忙著殺鬼,一邊回應道。

不出所料。段胥看著他們拼來殺去,這全然是他陌生的領域,於是他便抱著劍倚著馬,乖乖地站在陣法之中。凡是要接近他的惡鬼都被陣法所拒,只能張牙舞爪地在金光外狂怒。

三人中一個瘦高的白衣修士飛來,一劍將陣法外的惡鬼斬殺,正欲轉過身去再次投入混戰,步子卻突然停下來了。

那修士緩慢地回過頭來看向段胥,姿態有些僵硬地擡手收回法器撤了陣法,段胥的目光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