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包紮

阿沃爾齊一死,戰局風雲突變。他攪和進了丹支的繼承者之爭裏,得他鼎力支持的十三皇子驟然失去了靠山,一時間鋌而走險,居然要逼宮。

丹支王庭亂了套,六皇子急招自己的擁躉豐萊回丹支,名為救駕實則是搶奪繼承權。豐萊在宇州戰場正是焦頭爛額毫無進展,物資和增援又被段胥切斷,便立刻集中兵力在涼州打開了一個口子,渡河撤兵回去了。

大梁增援的部隊雖然已經在涼州駐紮,但是無論是領著余下三萬踏白軍的夏慶生還是後來的軍隊,都沒有死守不放。有道是圍兵必缺,好歹別逼得人家走投無路同歸於盡。

不過一路上的騷擾還是免不了的,胡契人撤軍渡河的時候,夏慶生更是一場伏擊讓無數敵軍葬身於洶湧關河。待敵人到了朔州,又再次被段胥的駐軍截擊一波,損失不小但是無暇他顧,一時間把整個朔州都讓了出來。

這下子增援部隊倒是來得及時,秦帥一聲令下,肅英等三軍渡河開進朔州,把整個朔州吃了下來。

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段胥在天元十一年除夕夜所做之事,成了扭轉戰局的關鍵。本是最大功臣的段胥這段時間卻過著十分寧靜的日子,再不復此前天天千手觀音打地鼠的情況,因為——他傷情嚴重,再忙命就沒了。

養傷的段胥把朔州府城的防務交給了吳盛六,平日裏就四面八方地寫信,一會兒交代涼州的夏慶生水戰注意事項,一會兒寫戰報給秦帥,一會兒寫奏折給朝廷,一會兒寫家書,仿佛搖身一變從武將變回了文臣。賀思慕得以見識了一番段胥的春秋筆法錦繡文章,愣是把自己身上那些嫌疑點摘得幹幹凈凈,冷不丁還來幾句比興,不動聲色地秀一把文采。

在鬼界,要是有鬼把這種折子遞到賀思慕面前,怕是要被打回去要他捋直舌頭好好說話——少來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同樣養傷的還有真正的林老板——十五為了學習他的言行舉止並未殺死他,而是把他囚禁了起來,吳盛六搜遍了全城才把林鈞找到。他也就剩一口氣吊著了,救了半天好歹是生命無憂,醒過來一開口賀思慕就一哆嗦——簡直和之前十五假扮的林鈞一模一樣,完全是個熱血愛國嫉惡如仇的年輕人,十五未免裝得也太像了些。

這段休養的時間,作為賀思慕一直以來幫他占風的回報,段胥痛快地收下了沉英做幹弟弟,承諾之後將帶沉英回段府撫養照顧。沉英為此依依不舍了好久,賀思慕委婉地表示她還沒打算走呢,這段時間沉英還是能經常見著她的,他這依依不舍未免早了點。

這次段胥身上全是傷,怎麽樣都沒法自己換藥包紮,原本這個活兒要麽落在軍醫手上,要麽落在孟晚手上,現在卻落在了賀思慕手上——段胥昏過去之前攥著“賀小小”的衣角給她遞了眼色。她想起來段胥那滿身的舊傷還有腰上的傷疤,心說這小將軍麻煩得很。但她還是適時地悲慟大哭表明心跡,配合段胥演戲把這包紮的活兒接下來了。

賀思慕想怎麽著這也是她的結咒人了,而且她念在他沒了半條命的慘狀,暫時沒有從他身上拿走感官。

這可得讓他快點康復履約。

“嘶……”段胥發出輕微的吃痛聲,他皺眉看向賀思慕,只一刻又忍不住笑起來:“你手真重,果然是沒有觸覺。”

賀思慕挑挑眉毛看著這個越痛越笑的家夥,松了手裏的紗布道:“要不我讓孟校尉進來替我,你來跟她好好解釋下你這些舊傷是怎麽回事?”

“殿下給我包紮傷口,是我的榮幸。”

段胥的回答非常迅速流暢,笑意盈盈。

清晨模糊的晨光下,他上半身赤裸,露出白皙的皮膚和縱橫交錯的傷口,所幸除了肋下十五給他的那一刀,其他傷都不算太深。他便任賀思慕扯著紗布在他的胳膊腰背之間包紮。

賀思慕給她的傑作打了個結,便拍拍段胥的肩膀,說道:“脫褲子。”

“……”段胥轉過頭來看她,難得露出這種驚詫的表情,像是不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麽。

她十分自然地說道:“我記得你大腿根也有一道傷。”

段胥按住賀思慕放在他腰間衣物上的手,認真道:“傷口不深,我看這個就不必了罷。”

“為何不必?”賀思慕挑挑眉毛,說道:“我自小跟著父親和傅大夫解剖屍體,什麽樣的裸體沒見過。橫豎我是鬼,也不是沒有附身在男人身上過,你害羞什麽?”

段胥笑著婉拒道:“這不合適,我畢竟還是要點清白的。”

賀思慕微微眯眼,段胥的雙手霎時被看不見的東西束縛在身後,仰面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砸出一聲悶響。段胥眨眨眼睛道:“疼啊殿下,我還是個傷患。”

賀思慕彎下腰撫摸著他的臉頰,因為以“賀小小”的身份出現,她現在的手指是溫暖的,從他臉上那道傷上撫過時好歹稍微收了點力氣:“要我來給你包紮,又挑挑揀揀的,小將軍以為我是你能呼來喝去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