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斯德哥爾摩(14)

在利昂查到消息後,C告訴利昂接下來要做的事,兩個人兵分兩路。

C往回走。

他的步伐很快,不只因為那個令他嗤之以鼻的半小時時限,他竟然還在心裏打拍子,有一種不成熟小夥子的雀躍,他的心跳因此很響,病變的心臟即將炸開胸膛脫逃。C覺得這一切都該怪藺懷生,小羊指使他的心叛變,和壞孩子為伍,於是心拽著一個空殼的肉體,像拽風箏一樣把他跌跌撞撞地牽引回小羊身邊。

他為什麽說藺懷生是壞孩子?他怎麽敢?但C心裏有另一個聲音很快辯駁道:那是因為你的愛情本來就是壞的,你什麽都敢。那個潛藏的自己、另一個詭譎的靈魂突然浮現出水面,但C沒有因為心裏的聲音停下,他反而在這個不斷重復的聲音中越走越自在,甚至變成一個忽然觸摸到音樂殿堂的寵兒,合著無盡的惡毒言語,每邁一步都是節拍。他甚至覺得接下來馬上要與聯邦的交鋒真是不錯,他還有一點感謝那些人,因為他忽然有了光面堂皇的理由,無論是作為綁匪還是狗,都有理由接近藺懷生,重新和他的小羊緊緊挨在一起。

愉悅的心情傳遞到行為上,C直接無視他在門邊留下的一地煙頭,他自己踩上去,抹滅不久前他掙紮的那個靈魂。

打開門,藺懷生已經醒了。

不知是C開門的聲音很輕,還是藺懷生有他自己的思緒。他醒了但並沒有下床來,C留在那的氣息與床褥一起把他團團圍住。一切是那麽靜謐,小羊和這間屋子像被封存的油畫,愛他、拯救他需要把畫布撕毀,然後顏料就從這個豁口裏傾瀉而出,在原地澆注出一個真的藺懷生。這是藝術的幻想。倘若從藝術殿堂下來,落到泥地裏,那這就是一個原始的洞穴。棲息在裏面的野獸有著築巢行為,而他是捕獵歸來即將哺喂配偶的另一只野獸。

無論哪一種,C都湧出詭異的滿足。

男人拿手在門邊叩了叩,喚醒出神中的小羊。

並且說道:“我回來了。”

哪怕是C手指敲動,藺懷生也只是轉過頭來,但當他開口,證明他獨一無二的身份,這只小羊才活過來一般,露出清晨裏甜蜜的笑容。他自己摸索著下床來,因為屋子裏空蕩蕩的,他也能好好地走過來了。

C在終點扶住他。

“先生,你到哪裏去了?”

乍聽起來,好像還帶有一點埋怨,但被藺懷生很自然地說出口。

C決口不提他其實在門外站了一夜,只說:“出去做了點事。”

藺懷生便哦了一聲。

C拍拍藺懷生的手臂:“去洗漱下。”

藺懷生聽從他的吩咐,但他也感覺出等會是否有什麽事要發生,他疑惑地看向C。

從進屋開始,C的心跳在胸腔裏震動得愈發明顯,他沒有在這裏得到平息,反而更病態。心跳吵得他的大腦很不舒服,大腦受到刺激,無比緊張與興奮,竟讓C脫口而出:“你愛我嗎,小羊?”

藺懷生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並且,當他看過來時,C竟會覺得小羊在審視自己。很多話總是脫口而出後開始懊悔,懊悔時機不當,懊悔不夠真心,懊悔的心情好像比那一刻的句子還要千言萬語。C有懊悔,但是他又難以否認他渴望聽到藺懷生再一次在他們的關系中給予正向的肯定。如果小羊願意回答他“是”,那麽他的發瘋也許就平息。

現在,C有點開始相信自己是一個瘋子。

他的傷害與他的愛,都歸咎於他是瘋子;而他的瘋,也源於他會傷害與愛。這些東西相互促成,相互拖累。

男人在沉默的等待中變得焦躁與心急,他知道他在接受檢閱,但還是不安分,他希望他的愛情立刻給予他回應,而且他只想要那個唯一的答案。他甚至想要急迫地追問,再來問一遍:“你愛我嗎。”

藺懷生開口了。

他說:“先生怎麽會這麽問?”

小羊露出一點微笑。可悲的是,C感到自己的發瘋讓他現在甚至讀不懂小羊為什麽笑了。

就在C著急破解的時候,藺懷生收斂了笑,小羊竟一下子變得吝嗇起來。C睜大了眼。他現在忘了關於小羊是捉摸不透的念頭,一心只想讓藺懷生重新露出笑容。

他可以猜,他一定可以猜得出來!

然而,藺懷生只給予C輕飄飄的嘆息。

“是我做得不夠好嗎?”

藺懷生感受到C觸碰自己的手變得僵硬,仿佛他說了非常惡毒的話,讓這個原本最強勢最可怖的男人一下子顛倒、翻轉,被掐著命門肆意捏玩。

藺懷生繼續。瞎子小羊摸索到男人的手,模擬前幾天的最親昵,握C的手指在唇邊,貼著輕輕吻了一下。

“先生,是小羊沒有做好嗎?”

一個很輕的貼觸,但C覺得自己被啃噬,小羊是否伸出牙齒?他的牙齒難道是獠牙?但是C還是沒有抽回手。如果他錯怪了小羊,錯怪他的愛情,錯認他為食草動物,那他的手指當做賠罪、當做飼料,願填平愛人的怒火與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