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斯德哥爾摩(13)

青色指印又浮現在了小羊的脖頸上。可旖旎完全不見,取而代之是惡意。

C霎地收回手,在黑暗中盯住自己這雙手。他竟然會一邊說愛,一邊想殺人。這種分裂與交織,比單純的惡還要恐怖百倍。連C自己都感到恐怖。

男人再看藺懷生。

他依然能很清晰地看清小羊的樣子,恬香於夢中,對差點殺死他的危險一無所知。C看著看著,寧願自己不要看清藺懷生依舊安然的表情,反襯他的卑鄙,到後來,他好像真的看不清了,他混亂渾噩的心不允許他看清。

C覺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本來就睡在外側,離開床更是飛快,他逃出這張床這個巢穴,也希望小羊能逃離他。C一開始打算在椅子上靜默地坐一晚,就像小羊在他這裏留宿的第一晚。但他看著空空如也的臥室,想起椅子被他當成垃圾,堆在角落,後來又不知被他收拾到了外面哪裏。當初他感情的開始就洶湧又讓人昏頭,根本沒想過退路,以至於現在,C站在床邊,望著屋內唯一擺放的床和床上的藺懷生,喉嚨滾動。

他想要回去,回到小羊的身邊……

他邁出第一步,但似乎根本沒有,他的眼前分裂出兩塊地板,是兩個重疊還是一個離散……也許待在這間屋子裏,接下來他自己會做出更加無法預料的事。

C很可恥地逃了。

離開屋子,又不敢走開,最後徘徊在房間外頭。

C赤裸的上身草草套了一件外套,沒有拉上拉鏈,順著能看到肩膀上包紮起來的傷口。他摸了一把外套口袋,翻出好幾天沒抽的煙,在黎明到來之際的這段最黑沉的夜晚中,一根接一根點燃。

好像是一夜之間的,命運在給予他甜蜜後,給他更大的惡毒;又或者是為了給他惡毒,讓一只小羊降臨到他的世界先帶來甜蜜。C不知道什麽會這樣,難道他是一個精神病人?

他也許有病,

他可能真的有病。

大概黎明,也許是黎明吧——C沒有心思看時間,這間巨大密室也沒有連接外界的窗子。利昂急匆匆地過來,他臉上帶著幾分急迫,終於找到C,顯而易見地松了口氣,也不管當下C為什麽會獨自在這裏。

他對C說:“聯邦主動發了一則訊息過來!”

“他們說:‘半小時後,一段三名人質的視頻,換你們要的東西的第一步消息。’我一看到就立刻過來找你。”利昂這時候無法單獨做主,他也不擅長處理這些需要動腦子的事情,而聯邦反客為主,還設置下極為緊迫的半小時時限,讓這名綁匪顯而易見地著急起來,言語行為間都開始帶著急促,“C!現在過去看看。”

C顯然也意識到聯邦陡然轉變的態度間所蘊含的大量信息,他現在也迫切希望有另外的事和另外的世界,能夠讓把這個即將發瘋的自己投入進去,去消耗,去平息。

他把抽了一半的煙扔在地上,用腳碾滅。

“走。”

綁匪們的腳步聲遠去,片刻,房間的門無聲打開,藺懷生從裏面出來。他看到,就在門邊,散落著一地的煙頭。他仔細觀察,再邁步時,完美地避開了任何會破壞煙灰煙頭的位置。

一步,一步,他的步子越來越大,越來越迅捷,最終也離開了這個走廊。

……

對於阿諾德和伊瑟爾來說,從昨天到今天,他們好像被遺忘。但這兩個人有著無比強大與堅毅的內心,他們不向惶恐屈服變成弱者,而爭分奪秒地養精蓄銳。

當靜謐的黎明中傳來動響,阿諾德和伊瑟爾敏銳地睜開眼睛。

他們仍然被捆著四肢保持原樣地躺在地上,長時間供血不足,使得他們的四肢都開始泛出青紫色。他們翻了個身,都面向門口和那個小窗子,仔細辨別來人。

對方沒有露面,那個沙沙的摩擦聲也沒有停。阿諾德聽出來,對方給他們在墻壁上留了記號,來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也好像和阿諾德心有靈犀,又有點調皮,好像非要有人率先猜出他是誰,他才肯開口。阿諾德和伊瑟爾看到纏著紗布的手腕在那個小窗子上揮了揮手。

“兩位先生,你們中是不是有人身份不一般?”

……

主控室內,利昂點開那封聯邦發來的消息給Centipede看。

屋子裏唯一的光源就是諸多電子屏反射出的幽藍色,包括了光腦以及對面大大小小的監控屏,這些冰冷的光源在C的臉上、眼睛上落腳,特別是他眼下的那條疤。於是人如其名,centipede,現在這條蜿蜒蜈蚣的百足好像都安裝上了機械利刃,翻動著活了過來。這樣的Centipede,有一種令人畏懼的冷酷,甚至比以前還要不近人情,像一個即將核爆的危險武器。利昂看得清清楚楚,在心裏湧上對C敬畏的同時,又因為這種兇殘罪犯的特質而感到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