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櫻紅屍斑

這一點,倒並非他學藝不精而不清楚。實在是普通百姓之家,能在冬日裏用的起煤炭取暖的人家少之又少。而權貴人家若有這般死於非命的人,多也會藏著捂著,極少讓人往外泄露。

如此一來,倒是讓仵作之人少了許多例子可做研究。

許楚見宋德容依舊神情不悅,幾次想要開口,索性直接脫下素布手套,冷聲說道:“當然,這只是疑點之一。”

說完,她又從蕭清朗處要過那封所謂的認罪書,說道,“大人可覺得這封認罪書,就是死者所寫?”

宋德容掃過那張遺書,皺眉不解道:“自然是了。雖然她出身農家,可本官也曾讓夫人延請西席先生教導過她。且字跡沒有錯,的確是她所寫。”

許楚聽完,心裏突然漸漸清明起來,可也正是因為這種清明,讓她更生疑惑。

如果真如她所想,那兇手做這麽一連串事情的目的,到底是什麽?難道,只是單純的將柳姨娘看作替罪羊?

不過此時,顯然不是她深究那些疑問的時候。於是,她將心中的疑惑暫且壓下,而是上前指著認罪書說道:“這信紙之上許多自己有明顯被手掌一側蹭過的痕跡,如果真是柳姨娘昨夜所寫,那她手上應該有墨跡才對。可是,大人請看柳姨娘手上,幹幹凈凈沒有絲毫墨跡。”

“你不是說,柳姨娘生前曾換過衣物嗎?或許,她發現手上有汙穢,所以清洗過呢。”

許楚聽他如何說,當即搖頭說道:“大人可看,柳姨娘所住的房間內並沒有設盥洗室。而且,屋裏沒有看到任何水盆跟澡桶之物,也沒有擦拭身體的濕布巾。”

話音落下,她就徑直走向門檻內跪著的香兒,問道:“柳姨娘昨夜可曾叫過熱水?事後,又可曾喚人來將水擡走?”

香兒哽咽一聲,抽泣著回話道:“沒有,奴婢就睡在外間,中間還醒了一次看了看姨娘。當時姨娘正睡著,奴婢就又歇下了。”說打這裏,她頓了一下,才猶豫著說道,“當時奴婢特意看了看漏壺,恰好快到子時了。”

“你可進屋看過,確定柳姨娘在床榻上睡覺?”

香兒搖搖頭,有些呆滯的說道:“沒有,只是撩開簾子看了一眼,當時姨娘沒有任何動靜,所以奴婢就沒進屋。不過奴婢可以肯定,當時姨娘並沒有被吊在房梁上。”

許楚點點頭,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屋頂。這屋頂是北方常見的青瓦搭建的平頂房屋,瓦片下面緊挨著不遠的,就是房梁。

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將此案所有的線索串聯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兇手還當真是煞費苦心了。

不過此時,卻並不是說那些的時候。若是宋德容執意要將此案了結在柳姨娘畏罪自殺之處,那他們要破案也會舉步維艱。

想到此處,許楚輕吐一口氣,收回打量房頂的目光說道:“另外,我看過柳姨娘房間所用火爐。裏面的灰燼並不算多,而且窗戶有條縫隙,所以房間內不會產生足夠讓人中毒的一氧化碳。”

換而言之,她中毒是在旁處。

“既然她在外面已經中毒,無論是輕度還是中毒。左右按著她當時的情況,絕無可能自己替換衣物,更沒可能自己將白綾綁到房梁之上自縊。”

所以,雖然她是自縊而亡,可實際上也是被人殺害的。而那封所謂的認罪書,也是兇手早就偽造好的。

蕭清朗在一旁眉梢微不可見的動了動,而宋德容眉頭則皺的越發緊了,似乎是在忍耐著什麽。

按著許楚所言,柳姨娘應該是先被人困在一處煤炭燒的旺盛,且較為封閉的環境中。而後,因為中毒失去意識,就在昏迷卻還活著時候,被人布置為懸梁自盡模樣。

“至於地上幹凈沒有留下痕跡,極有可能是兇手離開之前擦拭過了。又或者,兇手從一開始,就沒有進過這間屋子。”

“綜上所述,種種跡象都可表明,柳姨娘是兇手作為替罪羊而害死的。”

宋德容環視四周,見原本作嘔的人也驚愕的看過來,心知此事怕是沒辦法如他所願就此結案了。他一時間,也對許楚的不識時務有了幾分埋怨跟不喜。

他眼眸微微狹起,冷冷的打量了一番許楚。卻見她好似全無感覺一般,只淡淡站定,任由自己冷視。於是,原本不悅的他眉頭就愈發緊皺,心裏也開始疑惑起來。

一旁蕭清朗見他目光肆意的看向許楚,當即神情一冷,似笑非笑的說道:“大人莫怪,小楚在京城常行走在各家探看兇吉,甚至於連花相都對她頗為贊賞。若大人有心,大概也聽聞過花貴妃更改省親時刻之事,那正是因為小楚看出西北處有邪氣,繼而斷定欽天監給的吉時有錯。也正是如此,她才能使得花公子對她禮遇有加。”

宋德容一聽這話,立刻就將晦暗的心思收斂起來。他能得容公看重,並且放到一州通判的位子上,自然不可能是滿腹草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