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2/2頁)

事實確實如此,可事實也教人心酸。

傍晚時分鐘宅外回來有侍衛傳信,是陸玨的意思,接婉婉前往府衙見鐘牧一面。

外頭馬車已然備好,婉婉臨走不忘帶上宋眠一道,二人一路疾行至府衙,門前領路的衙役卻竟沒有將二人領去天牢,而是後頭供衙役們歇息的廂房中。

進院子時,婉婉在廊下看見夫君在和樞密院的人說話,便是楊琛。

楊琛是個無心無情之人,他原以為面前的靖安世子與他是同類,眼中只有權勢,甚至權勢也並非所求,要的只不過是登臨高處俯視下方的孤傲不勝寒。

是以楊琛心中難免對這位世子爺多有顧忌,直到……

直到昨日牢房外,這位向來以清冷孤絕示人的世子爺尋到他,說家中夫人見不得血腥,要將鐘牧提出大牢就醫問診,次日才好安排兄妹二人相見。

人一旦有了軟肋,就不再是無堅不摧。

楊琛心中有說不上來的可惜,也可憐那魏國公府,幾次三番地觸他逆鱗,卻連劍刺要害的道理都沒探究明白,好不容易碰到了,也就挨了個邊兒。

太子一黨但凡有靖安世子,現如今的龍種中,怕是挑不出足以一決高下的了。

這廂婉婉與宋眠一同進了廂房中,鐘牧早已收拾妥當在桌邊等候。

他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便從桌邊站起身來,轉過身去看,日光在屏風上照出兩道細細的影子,他不必看清也分得出誰是誰。

宋眠先走出來。

二人也算相識多年,看鐘牧至少還完好無損,勾唇笑了下便不多話,回身朝藏在屏風後還在吸氣的婉婉招了招手。

到底多年未見,她除了在夢裏,也不記得更多關於兄長的事。

婉婉眼下有些緊張,從屏風後露出臉來朝桌子旁的男人看了眼,兩人相似度極高的眉眼在此刻很能緩解她的緊張。

怔忡片刻,她才喃喃喚了聲,“哥哥……”

似乎有些生疏,鐘牧面容稍顯蒼白,聞言卻也爽朗勾唇,又如小時候一樣沖小妹展開了雙臂,“小糖豆,過來。”

話音才落,終於見原本拘謹的小丫頭放開手腳,快快地撲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哥哥!”

兩人藏在血脈中的親近,無論何時相見都仍舊可以單憑一句話、一個擁抱而復蘇過來,並非記憶的消散便可以隔斷。

唯有門外正打算踏足的陸玨,透過屏風虛空朝裏看了眼,又退了回去。

從前小丫頭答應只準他喚的小名,現在被別人光明正大地喚了,他的小丫頭也正抱著旁的男人,縱然那男人是她親哥哥,也教他眸中浮出冷意。

男人內心的占有欲濃重得無法忽視,卻又不能做什麽,索性回避些許,眼不見心為凈。

回程時已近至日暮時分,馬車上只剩下陸玨和剛因為與兄長重逢而高興地哭唧唧的小貓咪,宋眠留下來替鐘牧治傷熬藥。

婉婉的眼睛紅得不像樣子,不敢再擦,怕把皮膚擦破了,也不敢教教夫君看,怕他又要說她愛哭鬼。

只好躲在夫君懷裏,將眼淚都哭在他衣服上,很快就洇濕了一大片。

她抽噎噎得還記得問他,“夫君,我很擔心哥哥,他在那裏還會不會再受傷?”

府衙裏的惡人用刑太過狠毒,兄長那樣常年習武、身體強健之人,短短幾日便已元氣大傷,婉婉真是恨不得把那些用刑的人都抓起來如數奉還回去。

陸玨將人抱在腿上,指腹極輕地去摸她腮邊的淚珠,聞言倒有些酸酸的,“如今滿眼都是哥哥,都不記得夫君了是不是?”

“沒有……”婉婉吸吸鼻子,認真地否認,“夫君和哥哥都在我心裏。”

陸玨瞧她細細的手指戳了戳心口,眸中卻難得不為所動。

“都在心裏,但有了哥哥以後,夫君的地方就被分走了一半,日後這一小塊兒地方不知還會有誰,夫君的位置只會越來越少,對不對?”

嗯?

婉婉怎麽聽這話,怎麽都耳熟。

稍稍一怔後,她忍不住蹙眉輕輕覷他一眼,“夫君原來是個小氣鬼……”

陸玨長眉動了動,偏生忍住了沒言語。

常日萬事在握,天塌下來也覺不過如此的夫君,他的別扭竟然是認真的,真切地在吃飛醋,真切地不高興,也真切地需要人去哄一哄。

婉婉後知後覺明白過來,倏忽間哭笑不得。

抿唇忍住笑,她湊過去用雙臂抱住男人的脖頸,像他從前安撫她那樣,親一親他的鼻尖,親一親他的眉間、眼睛,而後額頭抵著他的額頭眷戀地蹭了蹭。

“夫君糊塗了,我心裏明明最愛的就是你,只愛你一個人,誰都分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