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

樞密院親下南境,拿人拿到靖安侯府頭上,對方也不敢過於放肆,只在大門外等著,並未直接踏足宅子裏。

“夫君……外頭那些人是來抓我的嗎?”

婉婉頭發未挽,因為出來匆忙穿得也單薄,站在高闊的門邊越發顯得嬌小。

她只聽了個尾巴,不知道出什麽事了,婉婉心裏越發惴惴的不安,觸及陸玨眸中未及隱去的寒意,一顆心就更加沒有著落。

陸玨頓時垂眸遮去鋒芒,換上滿目柔和,兩步過來擡手摸了摸她的臉,“無事,在家等著我,自己不要出門去。”

他遇事從來不肯教她擔一點心,便如上回禦船那般,只教她乖乖在家等著。

這次又見他提步,不知要去赴怎樣棘手的境地,婉婉忙挪著身子微微擋了下,“夫君,若有難處千萬不要瞞著我,晚上等你回來我們一道商議對策。”

陸玨心裏冷不防被貓爪子撓了下。

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麽,遂沖她安撫地笑了笑,“別怕,我走後教人關好門,只要你平安待在家裏,便沒有人能威脅得到我,記住了嗎?”

小丫頭到現在還稀裏糊塗,不清楚自己究竟犯到哪處才會招惹上樞密院,但頭一個念頭不是好奇究竟什麽事,而是擔心有人拿她做筏子會對他不利。

婉婉的第一念頭,永遠都是他的安危。

“我記住了,夫君你早些回來。”

陸玨臨走將長言留了下來,吩咐他守好鐘宅,若有任何人膽敢擅自踏足鐘宅,就地殺無赦,而後便只孤身一人踏上馬車,獨自前往靈州府衙面見樞密使楊琛。

馬車入城後小半時辰,停在府衙門口。

當地官員站在門前相迎,猶似夾縫裏一顆卑微的野草,秋風瑟瑟裏也驚嚇出一身冷汗,見陸玨露面,忙挪著不聽使喚的腿小跑著下了台階。

“下官無意驚擾世子,原只是雲州近日送來一名人犯,似乎與貴夫人有些關聯,楊大人便想請夫人……”

“楊大人在何處?”

陸玨素來不喜聽廢話,嗓音單寒止住了對方的話頭,腳下步子一刻未停,徑直往府衙內去。

官員在一旁跟著,忙呵腰道:“楊大人與魏世子現下都在牢房審問人犯,那人倒是個硬骨頭,到現在什麽都不肯交代。”

陸玨聞言眉尖微微動了下,“楚懷松?”

“是,”官員殷切應聲,“魏世子是與楊大人一道押解人犯進城的,楊大人行蹤向來隱秘,下官也無權過問。”

樞密使代天子行事,他一個小小的地方官當然不敢過問,但魏國公世子楚懷松此時本該在克州巡查鹽務事宜,突兀出現在這兒,其中有多少端倪可想而知。

然楊琛此行究竟有沒有私心,還未可知。

陸玨提步入府衙地牢,一股陰冷發黴的氣味兒迎面而來,靈州地界兒潮濕,墻面上滲了一層細細的水珠,地牢深處越發顯得森寒。

沿著墻上的燈火往裏走幾十步,轉過拐角便是處刑房,陸玨在那裏看見了楊琛與楚懷松,還有不遠處刑架上的鐘牧。

楊琛其人一貫不苟言笑、面容冷肅,此時微彎著腰立在方桌後,垂首翻看府衙卷宗,倒是楚懷松,坐在刑架前的太師椅上品一口清茶,正喝令獄卒再上重刑。

面前兩個獄卒手上的長鞭未歇,正待還要落下,才聽身後傳來一聲淩寒嗓音。

“住手。”

刑房內,楊琛與楚懷松一時動作稍滯,齊齊轉過目光看向門口。

楚懷松側頭往陸玨身後瞥了一眼,當即沖那官員呵斥道:“教你去請夫人前來協助調查,你還勞煩容深親自跑一趟做什麽?”

屋裏外站著的,兩個是如今盛京最頂級勛貴,另一個是一眾官員談之色變的皇帝心腹,當地府尹誰都不敢得罪,被楚懷松這麽一問,當場戰戰兢兢,險些將腰彎成了蝦米。

“夫人矜貴,來不得這汙穢之地。”

陸玨話音淡淡的,躬身進裏頭,半分眼神都不曾浪費在楚懷松身上,只問楊琛,“不知楊大人此行下南地,所為何事?”

楊琛頷首道:“半月前陛下收到奏報,南地邪、教復起,鹽務數年來缺漏巨大,遂令下官奉旨稽查此事,公事為先,若有失禮之處還望世子海涵。”

他是皇帝的人,不會偏向任何一方,黨爭也好、私怨也罷,樞密院只講證據。

說著又擡手指了指刑架上的鐘牧,問:“此人在戶籍名冊上早已是個死人,先前隱姓埋名多年,世子可認得?”

陸玨只聽三言兩語便已尋到了其中關聯,一時沉吟未語。

多年前邪、教匪患興盛,所依托的正是靈州商會源源不斷的金銀,而南地官鹽素來都是官府交托於商會運營。

只是官鹽賬務嚴密,審核極其慎重,多年前陸玨隨同太子巡視南境,並未曾發現有任何可供作假之處,那巨大的缺漏數額,不知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