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茂華來一趟,給婉婉帶來一袋子麥芽糖。

他說是世子爺從官署回來路過城裏最出名的那家糖果鋪子,想著她在喝藥,特地給買的。

婉婉不太相信表哥能記著這種小事。

可不相信歸不相信,她吃起來倒不含糊,借病偎在床上看話本,小半天的功夫就把一袋子糖全都吃光了。

臨月出去一回再進來,瞅著床頭上空的牛皮紙袋子,就說她,“姑娘平日少吃點兒糖呀,也不怕把牙吃壞了。”

說著近到床前來,讓她張嘴看看。

婉婉剛才教她和茂華合起來“威脅”了,現在有小性子,捂著嘴不給看,鼓著眼睛瞧她。

“多吃兩塊兒糖罷了,姐姐難不成也要去跟表哥告狀嗎?”

小眉頭擰起來,臨月看著想笑,“那姑娘怎的非要我搬出世子爺來才肯乖乖喝藥?”

婉婉語滯。

臨月又說:“病好之前姑娘若不心疼自己,我說不準還就真去告狀了。”

婉婉當然不能同意,表哥平時日理萬機的,拿這種事去到他跟前說,會顯得她多丟臉呐。

她被人拿住了軟肋,而後老老實實喝了幾天藥,身子眼瞧著漸好,陸雯再來看她便不許她在床上賴著。

這日趁天晴暖和,遂拉了婉婉到花園裏放風箏。

“醫師都說了,你身子這麽弱就是因為不愛動的緣故,該多曬曬太陽,別怕黑呀,你就是黑了也比常人美。”

陸雯拉著她挑太陽底下站,教小廝跑起來將風箏放到空中了,就遞給婉婉拿著,示範著教她該怎麽使力,才能教風箏飛得更高。

婉婉不會放風箏。

自來小孩子放風箏都是家中父兄來教,婉婉幼時興許也有人教過,可她全忘幹凈了,也半點記不起來。

她學得很慢,陸雯卻很有耐心,一邊教一邊說:“你可真乖,想我爹以前教我放風箏,我都不愛學。”

“為什麽?”

婉婉手拽著風箏線,艱難控制。

陸雯嘆了一口氣,“還不是因為他不管做什麽都能扯到大道理上!”

“我那會兒才幾歲,他就跟我把風箏比成人心,教我待人之道也當如放風箏這般,松弛有度,有退有進才得長久。”

話是說得沒錯,可確實教得太早了,小姑娘家家的誰愛聽這些啊。

然而陸雯說著又想起不平來,“可你沒見陸淇小時候,她可會哄爹爹開心了,總裝得特別懂事,弄得爹爹越來越疼愛她,我看著就煩死她了。”

婉婉不好接這話。

侯爺更偏疼三姐姐和趙姨娘這事,在府裏並不是什麽私底下的秘密,而是闔府人都看在眼裏。

陸雯除了面對陸淇,對其他任何人都不顯跋扈,甚至對趙姨娘和大哥二哥,她也沒有說主動招惹過,說到底只是個渴求父親疼愛的小姑娘罷了。

越是得不到,越是看著陸淇擁有的比自己多,她心裏就越是憤懣。

婉婉缺那一塊兒感受。

但想想,自己那時候夢中的父兄皆是表哥的面容,試想如果府裏不止她一個表小姐,表哥卻對另一個表妹更好,那她肯定也會和陸雯一樣不高興的。

忽然間起風了。

風箏飄在空中,被風吹得有些不受控制。

陸雯手上熟練並沒覺得,自顧說著話,一時沒發現婉婉拽著細線,已逐漸吃力起來。

風箏在空中胡亂掙紮,婉婉下意識用力拽緊細線,來回才兩下掌心便被割疼了。

“松手。”

身後陡然傳來沉沉一道嗓音,婉婉入耳幾乎沒有思慮就知道對方在對她說話,頓時聽話地松開了雙手。

風箏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裊裊往遠處飛走了。

她回過神想起來扭頭去看,果然是陸玨,他同陸進廉一道站在石子小徑上,應是剛巧路過此處。

“爹爹,三哥!”

陸雯立刻沒心思放什麽風箏了,拉著婉婉幾步就到了他們跟前。

婉婉心底裏現下不太願意撞見陸玨,福身見禮時頷首垂眸,聲音還有些啞,“見過侯爺、表哥。”

陸玨看了眼她交握在身前的手,問:“傷到了嗎?”

婉婉還是不敢擡頭,左右搖了搖,說:“沒有,我沒事,多謝表哥關心。”

陸玨目光落在她低垂的面上,而後吩咐一旁的小廝,說那風箏太大,教待會兒給她拿個小的玩兒。

只不過寥寥兩句囑咐,卻不防引得陸進廉稍有側目。

婉婉這些年不常在陸進廉跟前露面,陸進廉也確實沒怎麽注意過她。

但不能否認,她委實是個花兒一樣漂亮、鮮活的姑娘,笑起來美目盈盈、梨渦淺淺,能教周遭天光都一霎亮堂不少。

然而他從不覺得陸玨是個沉溺美色之人。

更何況這個姑娘,內裏還藏著不確定的兇性,聽聞最初在靈州找到她時便曾咬傷過陸玨。

非親非故的,也不知道怎麽就教他心軟帶了回來,後來入府更是對她多有看顧,更甚於本家的兩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