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要說頭回送藥膏,婉婉是真沒想明白,但事有一二沒有再三,她要是還不明白,那就是傻了。
可她並不想跟陸淇糾纏。
見她起了小脾氣就要走,陸淇越發有了興致,擡手攔住了她,“你知道進宮意味著什麽嗎?”
陸淇拉著她“好心”解釋道:“宮裏的女人就等於嫁給了陛下,晚上要洗的幹幹凈凈,拿被子一裹送去陪陛下同床共枕的呢。”
話說的越發過分,婉婉抿唇,眉頭都不自覺蹙了起來,“三姐姐,你再胡說,我就要告訴祖母了!”
“我胡說?”
陸淇輕嗤了聲,“你不信就去問祖母啊,看陛下是不是這個意思,反正許家現在也不要你了,進宮去對你來說也是個出路。”
婉婉倒是還不知道許家那一遭,擰眉鼓著她,一時沒說話。
陸淇瞧她明顯並不知事,左右看了看沒有旁人,那膽量就更大了。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她們這些陽奉陰違的下人,都不跟你說實話,前兒個你暈倒,其實是教章二那莽夫迷暈帶走了,聽說三哥尋過去的時候,你渾身的衣裳都沒有一件完整的,還發癔症打死了章二!”
這話說出來,陸淇就很期待看到婉婉震驚、惶然、悲哀又可憐的模樣。
但她不知道婉婉並不是真忘事了。
乍一聽陸淇提起萬壽節之事,她最初是震驚章二竟莫名死了。
而後便像是被人揭了傷疤,臉色頓時郁郁陰沉下來,一雙黑亮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陸淇,像是利箭對準了人似得尖銳。
那般眼神,居然莫名教陸淇發憷。
陸淇想起幾年前,這丫頭受了欺負,一開始也是悶不吭聲地死盯著她,話都不說一句,下一刻,就陡然沖上來對著她的臉猛撓了一爪子。
這是……本性裏的兇性難移?
陸淇忽然覺得臉上不舒服,下意識後退了一小步離她遠些,悻悻道:“你看我做什麽,哭喪著個臉,我不過是跟你實話實說罷了……”
她蹙著眉瞥一眼婉婉。
正好這時臨月和金枝端著沏好的茶過來,陸淇忙搭著金枝的手有些倉促地走了。
花園裏冷風吹得蕭肅。
臨月側目瞧婉婉似乎有些不對勁,問:“姑娘怎麽了,三小姐她是不是又欺負你了?”
婉婉心裏這會兒亂的很,沒什麽精神地搖了搖頭,“沒事,姐姐我好像又有點不舒服了,頭暈,今兒能不能先回去,你同祖母知會一聲吧?”
不請安了?
臨月還以為她又吹風發燒了,趕緊伸手摸她額頭,“不舒服就先回去吧,趕明兒再來,老夫人不會怪你的。”
婉婉點點頭,便一個人先慢悠悠往濯纓館回去了。
但臨月和她分別後根本不放心,只遣了個相熟的婢女傳話,而後便不遠不近地就跟在婉婉後頭。
果然沒走太久,路過環翠水苑時,就見她一個人進了湖邊的亭子裏,望水發呆。
臨月這心裏越看越不得勁兒,越發篤定是陸淇剛背地裏欺負她了。
那姑娘也已經快十六歲了,哪兒能真的沒有心事,只怕是不願意說出來教人擔心罷了。
這廂正憤懣不知該如何勸慰,臨月便冷不防聽見身後不遠處小道上,陸玨已從浮玉居出來,正與長言邊走邊交代著什麽。
她腦子裏霎時有些念頭冒出來,當下心一橫,腳下轉個方向,徑直朝陸玨那邊追了過去。
*
冬日朝陽和煦,陸玨來到湖邊時,婉婉懶懶地爬在圍欄上,只留了個嬌小的背影攏在大氅裏,被陽光照出了一層淡淡的金邊兒。
他提步踏上遊廊,直走到亭子角柱旁,婉婉也還沒察覺。
陸玨遂沒言語,擡手屈指在角柱上敲了兩下。
“咚咚。”
背後冷不丁響起聲響,婉婉原本在沉浸地想事情,她膽子小,嚇得雙肩猛然一抖,轉過頭來瞧,頓時露出一雙淚流滿面的臉蛋兒。
哪兒曾想著會是他啊。
婉婉看清了人,趕緊扭過腦袋去回避,一壁牽袖胡亂在臉上抹,一壁悶悶地問:“表哥……你怎麽會在這裏呀?”
“路過。”
陸玨答得簡短,在背後瞧著她動作慌亂又著急,手上袖子只管粗暴地往臉上招呼,頗有些無奈。
他搖搖頭,上前兩步走到她背後,伸手過去捏住了她的小下巴。
修長的手指自帶力度,動作很輕地就使她轉過了身來,婉婉下意識就想躲,陸玨指腹稍用力,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臉頰。
“別動。”
他身量本就高,此時站在她面前,婉婉坐著視線只及他腰間,被以一種半強制地姿態仰望上去,視線觸及他,就教她莫名有些心慌。
可他動作卻都溫柔極了。
她哭得眼睛紅紅、鼻尖也紅紅,陸玨的指腹隔著手帕覆上她臉頰,輕緩的擦拭更像是安撫。
“怎的這麽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