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現實與幻想的差距或許並非難以忍受(上)

Waking up knowing there’s a reason

醒來時便知道有什麽理由,

All my dreams come alive

讓夢境如此真實。

——This is Living(Acoustic)-Hillsong Young And Free

安娜貝爾曾有過一個男朋友。

每次看電影都會在她身邊睡著;

每次約會都試圖把她扯下他家的二手沙發;

每次送禮都只送她貼著小賣部標簽紙的奇怪東西;

每次見她都能創造出一個新外號,而這個外號往往肉麻、幼稚又黏糊;

每次和她交談到最後都不可能全神貫注,眼睛總黏在她的身上,仿佛除了rua她再沒有正事可幹了;

每次在手機的聊天軟件上互發信息都無法全程在線,他常常掉線三十分鐘然後告訴她他在打工;

每次早晨的“早安”都不會回復,甚至不會醒來看見她發送的“早安”,更別提對她說“早安”;

每次她難過壓抑的時候都會故意惹她生氣和她鬥嘴,還會毫無顧忌地往她臉上扔果皮或爆米花;

每次忍不住對她笑的時候都會讓那個微笑閃閃發光格外明亮,以至於所有路過的女孩也偏過頭來偷看他給她的笑容;

每次接吻都由他開始、由他停止,在那些吻下她仿佛只是一塊能被一只手包進掌心的糖果,而且那些吻僅僅只在開頭維持溫柔謹慎的假象;

每次……屬於夜晚的親密時,到最後都會過分到讓她哭,而且即使過分到讓她哭也總會在最後關頭及時打住,好像自己對他的吸引力不足以讓他跨過那條線,好像他永遠能在自己面前保持理智;

而且每次她的唇齒或指甲都無法在他身上留下痕跡,每次他都能保持表面基本的平靜和她好好說話,只是嗓子逐漸發啞,沙啞得仿佛把喘息與汗水含進喉嚨——而他的嗓子發啞只會讓她的膝蓋發軟,這壓根不是什麽能被抓住之後狠狠嘲諷的弱點。

……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的每次。

綜上所述,安娜貝爾曾經的男朋友,他是個很差勁的混蛋。

她睜著眼睛能說出他的一百種缺點,閉著眼睛能說出一千種缺點。

她能用與他那些繁多外號同樣豐富的詞匯來形容他眼睛的顏色,但往往到最後會刪除每個精心準備的描述,反過來憎恨自己貧瘠無用的詞匯量。

他讓她變得自卑又自信、暴躁又柔軟、他讓自己從全法師界最富有的小姐變成了全法師界最貧窮的女孩,因為她總忍不住索要對方更多更多的擁抱與喜歡。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無比放松又無比緊張,是的,他還讓她變得更加麻煩、任性,成了一個充滿一大堆對應的反義詞的集合體。

他甚至搶走了她對她自己的在乎程度,超越她自己成了最在乎、最了解她的家夥。

天,他的罪狀簡直能寫盡全法師界所有的羊皮紙。

再沒有誰比安娜貝爾·斯威特更討厭洛森·布朗寧。

早已不僅僅是討厭他對魔法的天賦,討厭他過分自由的性格,討厭他叫她外號扯她發帶……

現在她更討厭和他一起在白天約會時共同走在街道上,尤其討厭她說了什麽而那個笑點奇異很低的家夥笑起來的時候——

因為那時她不能在任何人的目光裏牽他的手抱他的胳膊,所以只能暗自瞪向這混蛋的側臉——一整個街道的女孩還不夠,難道他還要靠這個閃閃發光的破爛表情招惹三個街區外的女孩嗎??

不過,當安娜貝爾瞪向對方側臉時,她男朋友正用同樣惱火的情緒瞪向她腳踝上的絲帶,心裏覺得她是在故意招惹周圍的每個雄性動物。

……這只能再次間接證明他是個差勁的混蛋而已。

所以他成了她曾經的男朋友。

然後她花了整整八年去列出他那一千多種缺點、努力去憎恨他所有的習慣或愛好。

這明明很簡單。

她原本就討厭垃圾食品、電子遊戲、奇奇怪怪造型誇張毫無用處的日用品。

她原本就討厭他的眼睛、頭發、耳朵、嗓音、笑容或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欠揍姿態。

每天清醒的時候,安娜貝爾都會告訴自己,嘿,那是個差勁的混蛋,你不該再投注任何的注意力,你要掌握家族,你要成為法師,你要讓父親徹底滿意再控制住父親的權力,你有太多太多其他事情需要在意,他人不過是生命中的過客,愛情不過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調味品。

於是她每天都在沒日沒夜的學習工作。

每次疲憊至極的時候都把自己灌醉。

……結果,當她不再清醒的時候,她把那一千多種缺點重新翻出來,拐彎抹角地誇成超大優點,再陷進一系列逼真瘋狂的夢境,夢見他們依舊在一起,沉浸在無可救藥的幻想之中。

最深最深的夢境,要麽是單純的抱抱,要麽是純粹的性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