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第2/2頁)

要說申請補助的借口,瓊關縣內俯拾皆是,你說要修縣學也好,你說要重整城墻防備外敵也好,哪怕是治理環境改善汙染,都合乎條件。

葉行遠偏偏只提了一個吏員拖欠薪資的問題,但凡是實務官都明白小吏油水豐厚,根本不可能像他文中說得那麽慘,布政使衙門批駁回去也是理所當然。那他的目的是什麽?

宇文經不相信葉行遠不知吏治之松弛腐敗,他省試會試都是在王朝末世體驗,對實務必有掌控。所以他也不可能是被蒙蔽而上書,更像是別有所圖。

“難道他想要攛掇吏員造反不成?”李宗儒失聲大笑,“那他可打錯了算盤。”

宇文經一怔,面色沉肅下來,似乎是在認真思考葉行遠這麽做的可行性。只要是葉行遠,無論他做什麽都有可能。瓊關縣的財政和吏治是不相幹的兩件事,換成別人絕對沒有可能想一蹴而就同時解決,但葉行遠卻往往有奇思妙想。

他也許只是虛晃一槍,根本不是在乎那區區幾百兩銀子的補助,而是想借機向縣中的胥吏體系開刀呢?

但就算真的葉行遠有本事將腐朽的胥吏體系連根拔起,但這盤根錯節的鄉裏關系他又如何處理,光杆司令在瓊關縣可是幹不下去的,他總還是要人來幫著治理一縣才行。

如此便又繞了回去,小吏結好陰神,得城隍土地之護佑,葉行遠能用的也只有這批人,不可能將他們全部擯棄。

宇文經覺得自己是被葉行遠層出不窮的手段和後招嚇怕了,所以有些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便笑道:“是我想差了,也許這上表只是葉行遠向胥吏們示好罷了,我們暫且不管,靜觀其變。”

布政使衙門回絕了瓊關縣的申請,葉行遠當天下午便收到了。這在他意料之中,只微微一笑,並不在意。

秦縣丞苦著臉道:“這回布政使衙門是正式批復回絕了,看來這筆錢還是要不到。要不然還是打打本縣大戶的主意,本縣士紳已籌備了宴席,慶賀新官上任,為大人接風洗塵。狀元公初來乍到,要是開口募捐,頭兩回他們總是要給面子的。”

葉行遠笑道:“我自有主張,你不必著急。接風宴上要錢未免太難看,此事以後再說,我還是繼續往省裏想想辦法。”

秦縣丞驚道:“大人你還不死心?藩台大人已經批復駁回,這再要錢未免有些局促了吧?”

葉行遠滿不在乎道:“藩台大人拒絕的是給付吏員們的薪俸,又不是說不給補助。本官見縣學失修,莘莘學子於危房之下讀聖人經典,一個風吹草動便有性命之危,於心不忍,這份錢說不得還是得向省裏要。”

秦縣丞無語,也不知道這位狀元知縣是太單純還是怎麽回事,向省裏要補助,難道還能分門別類,一件一件事要過來麽?還不是有多少錢撥下來便緊著最急之事先用,其余都只得先吊著。

布政使衙門又不是你家的庫房,開一次口就給你拿一次錢?秦縣丞想了想,還是開口勸道:“大人不可造次,藩台雖然性子和藹,但畢竟是方面大員,有官威在。

大人一而再再而三上書,只怕下一次的批復就不會這般客氣,而是要直接斥責了。”

當官有個根深蒂固的觀念,就是本地事本地了。你向上級請求幫助,一次兩次可能是客觀條件所限,但次數一多,那就是你地方主官的無能了。

所以地方官員們寧可打腫臉充胖子,不是情非得已,哪怕縣裏餓死了人,也要盡量捂蓋子不給上峰添麻煩。

葉行遠卻胸有成竹,心態完全不同,淡然笑道:“若是為別事上書,藩台大人或許會斥責下來,但是為聖人文教大事,為我縣讀書種子請命。他就算心中不喜,又怎能如此作態?”

所以他要把重修縣學事留到現在再說,就是摸準了顧大人的脈。這種文教之事,上官絕不能輕駁,叫他們心懷惡意,就讓他們頭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