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有人挖坑(第2/2頁)

葉行遠拜完城隍退了出來,冷眼瞧著盛本其等人。此行到目前為止還算平靜,對方還並沒有出招,想來是因為不敢在陰神之地造次,但他們應該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果然等一行人絡繹拜完,適才邀請葉行遠的鄰村少年又拉住了他不肯放,“葉賢弟,拜完城隍,當會香君。我等學子到美人墳前一祭,奉上瓜果酒蔬,以文辭贊芳魂,乃是縣中讀書人盛行的風流雅事,這你可斷斷不能走了。”

香君?葉行遠回過神來,原來是在這兒等著自己呢。

城隍廟側,有一孤墳,名為香君冢,乃是三百年前一位名妓的墳塋。當日這名妓艷冠群芳,名聲直傳南方六省,號稱香君,蘭心慧質美艷無雙,偏又脾氣極為清冷,對富貴權勢不假辭色,只一心愛才。

後來她與本縣一名士子相遇,惜他才華,兩人兩情相悅,雖無越禮之事,但也定下白首之盟。

士子出身世家,回家稟明父母,要將香君娶回家中,他父母如何能肯讓兒子娶一個妓女?當即責罵痛打,更將他關在家中不得出門。

而香君久候不至,以為情郎違誓,傷心斷腸,在城隍廟中斥訴無情人,投繯自盡,香消玉殞,化作一縷芳魂。

士子得知此事,悲痛欲絕,趕到城隍廟中,循當日生不同衿死同穴的誓言,也是在城隍廟中自盡,與佳人同赴黃泉。

陰間主宰聽聞此事,贊嘆於士人的情意,封他為城隍,讓他們在地下相聚。當然這最後的結局只是傳說,或為後人杜撰,不可考證,只代表著美好的願望罷了。

小縣難得有這種情致繾綣的雅事,不管會不會做兩句詩的學子,在拜完城隍之後,都會往香君冢一祭,做上幾句歪詩,也算是附庸風雅。

當初盛本其便有一闕詠香君頗為知名,在鄉間也有流傳,不過在葉行遠看來不過爾爾,並未放在心上。

他們是想在香君冢前來羞辱自己了?葉行遠擡頭看去,只見盛本其眯著眼睛站在陽光下,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葉行遠忽然醒悟到,香君冢前比詩文,本來就是本縣的傳統風俗,影響極大,如果是盛本其這種有點名氣的人組織,那更能贏得不少關注。說不得這幾日縣試之前,縣城中都要紛紛議論一眾學子的文才。

如果葉行遠在香君冢之前做的詩不夠好,自然才名就會被貶低。盛本其之流必定要四處宣揚他文辭拙劣,無童生之才,甚至有可能影響到考官錄取時候的態度。

考試試卷評判雖然以天機共鳴為主,但共鳴畢竟不是精確的分數,如果兩人試卷引起的天機共鳴程度相差無幾,那又是誰先誰後?這時候,平時的名聲就很重要了。

無聊至極,斯文掃地!葉行遠心中嘆氣搖頭,嘴上卻故意示弱,“小弟拙於文辭,又不解男女情事,只怕寫出來的東西丟人現眼,這便不去了吧?”

盛本其哪裏肯讓他走了,使個眼色,一群考生湧了上來扯住葉行遠的衣襟袖子不肯放手,七嘴八舌地勸導,“葉賢弟莫要謙虛,你天才之名遍傳鄉中,區區一首詩算得了什麽?”

又有人說,“葉賢弟放心,不過是我們一群人玩笑,算不得是正經作詩,便算做差了,也傳不出去。”

玩笑?不是正經作詩?那搞出這麽大場面做什麽?葉行遠瞧著越聚越多的讀書人和看熱鬧的百姓,如果說沒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便是打死他也不信。

這種情況之下,以前的葉行遠騎虎難下,一定被他們硬扯著去作詩。而以前的他,只不過十五六年紀,又久居民風淳樸的山村之中,確實未經人事,也不懂男女之情。所以並不擅長這種詩詞,十有八九是要表現糟糕的。

一旦作得不好,這幫人可不會守什麽“不傳出去”的信諾,必然是要傳遍全縣,徹底打壓他的文名才行。這事兒場面越大,自己越下不了台,到了考試,名次難免會受到影響……

葉行遠瞧著一張張虛偽的面容,心中鄙夷。若自己真是個沒有見過男女情事的雛兒,經驗不足,那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會被這些人活活坑死。

可惜,現在的他可不是雛兒。葉行遠裝作為難地點了點頭,“香君之情,城隍之信,我一貫心向往之,如今既然是諸位盛情相邀,我說不得只能獻醜。不過有言在先,我這詩,真不可傳出去……”

“放心!放心!”那幾個心懷鬼胎的考生轟然大叫,簇擁著葉行遠出了城隍廟邊門,穿過一片柳林,直達香君墓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