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二更君向日金鱗開

如果這車駕裏的是李絕,庾約也不會如此驚愕。

此刻他看著眼前的人,有點意外,也有點不太意外。

暗沉的眸色幾度變化:“怎麽是你。”

在庾鳳臣面前的,是一張清秀斯文的臉,神情裏透出幾分隱隱地愧然,赫然正是戚紫石,

戚紫石有些赧顏地,垂了眼皮:“二爺,回頭,再跟二爺詳細告知吧?”

庾約的神情高深莫測地,他微微擡起下頜,睥睨的神氣看著戚紫石:“我看,還是不用了。”

戚紫石一怔。

庾約呵地一笑,擡手拂了拂衣袖:“你現在應該是改投明主了吧。”

他的語氣雲淡風輕的。

從方才在車駕外聽到那一聲含糊的應答,庾鳳臣就已經心生懷疑了。如今照了面,心裏已經洞若觀火。

戚紫石雙膝跪倒:“二爺……”

“不必再如此,”庾鳳臣一擡手,唇動了動,他其實是想問李絕在何處,而燕王……但他是何等聰慧之人,看到這幅情態,早預料到事態之變化:“就先回京吧。”

不等戚紫石回答,庾約轉身出了車駕,紅衣影動,他已經躍了下地。

冬日的風甚是冷硬,拍在他的臉上跟身上。

就在雙足落地之時,不知為何,庾約竟然晃了晃,站不住腳要跌倒似的。

許是風太大的緣故。

前方幾位朝臣見他現身,有向他靠攏的勢頭,都是想問他見了燕王,到底如何。

庾約不等他們開口,便冷冰冰地說道:“各位不必多言,即刻啟程進城。”

朝臣們摸不著頭腦,但看著庾約臉色如此之差,連兵部王尚書也不敢再多言,只急忙各自退下,一同回京。

就在庾約同眾朝臣迎接著“燕王車駕”回城的時候,另有一輛不起眼的小車,悄悄地進了西城門,往皇宮而去。

馬車並沒有在午門口停下,守門的侍衛齊齊讓開。

那輛看似平平無奇的馬車,竟直入宮廷!

這可是從沒有過的,有路過的宮女太監忍不住都轉過頭來打量,不知是什麽了不得的要人,竟能在皇宮之中跑馬。

馬車一直過了金水橋才停下,車上下來一個人。

兩側侍衛扶著,往前方的皇帝寢宮而去。

接連數日,皇帝都沒有睡好,心力交瘁。

他並不是操心盛州的情形,也沒有很擔心燕王如何。

心裏記掛著的,卻只是那一個人。

內侍來報:“啟稟皇上,信王府的鐵衛,送了人進宮了。”

皇帝擡了擡眼皮,有些懶懶地:“帶進來吧。”

不多時,兩名內侍扶著一人進內,那人身形高大,原本威風凜凜的一張臉此刻有些憔悴,竟正是燕王李振。

李振本是個孔武有力之人,此刻卻仿佛軟了手腳,被內侍攙扶才能上前。

遠遠地看著龍椅上坐著的皇帝,一股寒氣自燕王的心底升了出來。

打小,燕王就很懼怕皇帝,當然不僅僅是他,李堅也是同樣。

皇帝對他們的親情簡直少的可憐,仿佛對他們來說,這並不是自己的父親,而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彼此是君臣的關系,而父子的牽絆,卻反而很淡泊。他們若惹皇上不快,便會翻臉無情生死立見的。

所以在看到李絕的那張臉的時候,燕王打心裏想要取他的性命,就算殺不了皇帝,殺了李絕,也是好的。

但就在看到皇帝那仿佛睥睨般的鳳眼的時候,燕王那狂猛之氣突然消遁無蹤了,他好像又回到了當初那個無能為力的孩童。

幾乎沒怎樣,就在內侍松開他的瞬間,燕王便跪在了地上。

許是心裏的恐懼,又或者是因為身上並沒有任何力氣的緣故。

皇帝並沒有立刻出聲,過了半晌才道:“燕王,終於……肯回來了?”

燕王慘慘地一笑:“是,兒臣,參見父皇。”

皇帝並沒有坐的很端正,而是略略側著身子,透著些許不羈:“看你的樣子,確實是病的不輕啊。”

燕王低著頭,無言可說。

皇帝擡眸想了會兒,喃喃道:“別的病都還好說,心若是壞了,那就沒法兒辦了。”

燕王的唇動了動:“多謝父皇體恤。”

皇帝換了個姿勢,略略垂首看向燕王:“體恤什麽?朕都不知你是怎麽病了的。說起來,你這病,到底是怎麽害的?”

燕王明白,皇帝嘴上說病,其實指的是他的“心病”而已。

事到如今,還說什麽呢。燕王籲了口氣:“兒臣有一件事情不解。”

“何事。”

燕王緩緩擡頭看向皇帝:“倘若兒臣按照父皇所說,即刻回京,不在中途耽擱,父皇會如何處置兒臣?”

皇帝淡然:“你又無罪,談何處置?”

“是兒臣失言,兒臣的意思是,父皇……會如何安排儲君之選。那個位子,真的會落在兒臣的頭上嗎?”李振已經沒什麽可失敗的了。索性求個明明白白也好。